第十二章 对不起

沈淮岚在自己的房间里呆坐了很久。

眼眶酸涩，他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他一向不是一个软弱的人，最近却越来越频繁地觉得非常无助。

房间很大，沈淮岚却透不过气来。

他打开房门，决定去阳台待一会儿。

空荡荡的房子里，悄然无声。佣人都回去了，而穆庭大概又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工作。

或者，怀念他的白月光。

沈淮岚静静地走到阳台。

夜幕铺展，月明星稀。僻静的别墅区中人影寥寥，只有路灯尽职尽责地伫立着。

天气已经入秋了，夜风夹杂着寒意。沈淮岚裹了裹紧身上的薄外套，把视线投往远方。

试图让风吹干眼中透明的液体。

别墅的阳台上放着很多花花草草，不值钱，却都是沈淮岚精心养着的。

他刚刚搬进来的时候，穆庭已经在别墅里住了好几年，这幢房子却还是整洁干脆得像一间样板房。

沈淮岚很喜欢在生活中添加一些能带来幸福的东西，比如阳台的花草，比如客厅的抱枕。

穆庭对此不置可否，倒是从未阻止过他。

今天发生的事，却像一巴掌打在了沈淮岚的脸上。

他不知不觉中将自己当成了别墅的半个主人。但是，又有哪间房子对真正的主人是有禁地的？

他进不去的，看不得的，又何止是一间书房？

而是穆庭的心啊。

夜风没有吹干泪水，反而让它更加肆意地流下来，沈淮岚伸手去擦拭，却越擦越多。

最后，他颓然地瘫坐在阳台的地面上。

太软弱了。

太没用了。

他痛恨这样的自己，却无能为力。

沈淮岚无声地落泪，意识越来越模糊……

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了穆庭。

迎光而来，就像是自己第一次看见他时那样。

是在做梦吗？

……

沈淮岚进入z大前，是比现在更加孤独内向的性子。

他出生在一个小地方，又从小被父母丢给奶奶养大。同龄的小朋友有他们的小团体，都不喜欢跟他一起玩，沈淮岚只好每天待在家里自己看书。

后来，他升了重点高中，却因为不善社交而被班里的其他同学排挤。

他唯一的朋友，是艺术生纪凛。纪凛跟他一起吃饭、住宿，帮他喝退骚扰他的alpha和beta……然而，艺术生时常要去外地集训，所以沈淮岚有很多时候还是一个人。

考进至高学府z大的第一天，沈淮岚有点忐忑地坐在礼堂里，参加新生入学典礼。

穆庭是高他一届的学长，作为学生代表欢迎学弟学妹们入学。

在台上讲话的穆庭，自信、冷静、从容。

他说：“希望大家能够在这里，成就最好的自己。”

他像一束光，照进沈淮岚枯燥单调的生命里。

而沈淮岚追着光，也真的渐渐地“成就了最好的自己”。

……

现在，台上的穆庭向自己走过来。

他朝自己张开手臂。

沈淮岚笑起来。

既然是在梦里，那就允许自己放纵一次吧。

“阿庭……”

穆庭把自己抱进怀里，沈淮岚觉得自己这个梦做的不亏，连触感和温度都这么真实。

“嗯。”

还有音效，梦中的穆庭连应声都这么温柔。

沈淮岚觉得，要不自己把现实中会吼人的穆庭丢掉算了。

“阿庭，我好喜欢你呀……”

矜持文雅的沈教授，在天知地知只有自己知的梦境中，放心大胆地没脸没皮起来：

“从第一

次看到你，我就好喜欢你。我第一次见到会发光的人，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那么让人信服，好像主宰着整个世界一样……”

“因为你，我偷偷加了好几个社团，学乐器的、做西点的、练书法的……因为你曾经跟人说你喜欢优雅的人。”

“因为你，我拼命读书，拿奖学金，做项目。我想着有一天，我也能站在和你一样高的地方。”

说到这里，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沈淮岚吃痛地哼唧了两声，软绵绵的。手臂又缓缓放松。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穆庭的声音从头顶上传过来。

“你当然不知道呀！”沈淮岚轻笑了一声，z大的校园风云人物穆庭怎么会知道一个小角色的心路历程呢，“不过没关系，我自己知道就好了……”

“像太阳一样高高挂在天边的穆庭，有一天，竟然说要跟我结婚……”

沈淮岚继续自言自语。

“但他依然不爱我……”

omega泛着水光的眼睛没有明确的焦距，就这么看着穆庭：

“他今天还吼了我……”

“真难过呀……”

“梦中的”穆庭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淮岚，对不起。”

沈淮岚没有听到他的道歉，脱力地闭上水雾氤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