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见面

由于纪凛的身份特殊性，二人见面的地点就安排在了穆庭名下的庄园内。

纪凛到的时候，梁宥已经在了。

穆庭已经提前给里面的工作人员都放了假，所以庄园里面没有其他人。

梁宥就站在二楼的露台那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的长风衣，衣摆在风中扬起，不知怎么地，显出几分和往日不同的萧索孤寂来。

大概是错觉吧，总觉得他瘦了一些。

纪凛失神了两秒，上楼。

梁宥看到他，与他对视嘞一会儿，才轻咳了一声，勉强镇静地坐下了。

二人相对而坐，梁宥伸手把一杯温度适宜的牛奶放在纪凛面前，自己跟前则放了一杯咖啡。

梁宥温声说：

“姑姑说，你现在最好不要喝咖啡，就没有给你准备咖啡。”

纪凛知道，梁宥的姑姑就是梁沁，曾经照顾过沈淮岚的产科大夫。

纪凛僵硬地“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话。

原本在哪里都像发着光的omega，骤然过分安静起来，收敛了全身的光芒。就像一只被猎人欺负了的小狐狸，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缩成一小团。

在心里无奈又心疼地叹了一口气，梁宥对他说：

“今天找你，是有一些事情想对你说。”

“嗯。”

“那天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那么没有担当地逃避。当时，我的脑子里太乱了，没有做出正确的决定，伤害了你……”

梁宥继续说：

“爆料的事情也是这样，你一个人承受了太多伤害，我却没有做到在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你。”

“……”

纪凛小口小口地饮着温牛奶，没有说话。

他的模样乖巧又可爱，还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脆弱和可怜。

但是梁宥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里闷闷地难受。

这不是真正的纪凛。

真正的纪凛，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应该坐在自己面前，眉眼间染着明媚的笑意，扬声说“如果说声对不起就能够解决问题的话，那么警察法官岂不是全部都要失业了”。

“纪凛，我没有不要这个孩子的意思。那件事是我做错了，一切后果，我都会负责的。”

梁宥的声音中有几分期盼：

“如果，你同意把他生下来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抚养他。”

“嗯。”

无论梁宥说什么，纪凛都干巴巴地应着，说的话不会超过三个字。

仿佛他只不过是一个完成任务的机器，面对对方的言辞恳切，都没有投入任何情感。

然而，在梁宥看不到的地方，纪凛用指尖将自己的掌心都攥出了红痕。

梁宥开始怀疑，穆庭所说的那句，纪凛不一定真的不喜欢自己，是用来诓骗自己的。

于是，接下来原本准备好的台词，也显得十分没有底气了。

但是，梁宥一想到网上的流言蜚语对纪凛造成的中伤，想到那个已经开始发育生长的小小的生命，想到自己对纪凛压抑了这么久的真正感情……

他还是决定说出来。

梁宥勉强压下心里的各种不确定的情绪，跟纪凛说：

“纪凛，或许现在你对我无感甚至是厌恶，一切也非常仓促，但是我还是想问……”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纪凛握着杯子的手颤了颤，里面的牛奶有一些溅了出来。

梁宥眼疾手快地一手稳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扯了一张纸巾，将溅在纪凛手上的牛奶擦掉。

alpha温热的大掌包裹着omega略显冰凉的手，两个人一时间都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直到纪凛的手轻轻地挣扎了一下，梁宥才如梦方醒，放开了他。

“……抱歉。”

梁宥发现，今天的自己，好像一直在道歉。

他在心里苦笑，二十多年了，他好像从来没有如此对不起过一个人。

纪凛把喝了大半的牛奶杯搁在桌子上：

“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对不起你的相亲对象吗？”

他的神情冷淡，语调也平静。

但是，如果仔细觉察的话，能够听出其中暗含着几分酸涩的情绪。

然而，此刻的梁宥同样心事重重，丝毫没有察觉。

他说：

“那个不是我的相亲对象。”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从来没有相过亲。”

纪凛的神色依然没有丝毫缓和的样子：

“你不必隐瞒，我也没有什么不让你相亲的意思……那天，我和岚岚都看到了。”

穆庭和梁宥提过这件事，关于纪凛和沈淮岚西餐厅外，看到他和一个omega单独用餐的事情。

梁宥如实道：

“那个omega是我的师弟，现在在乔岩的私人侦探社做心理师……我跟他之间，没有什么。”

也不可能有什么。

要是他俩能有什么，被乔岩知道的话，可能下一个被关在侦探社地下一层的倒霉蛋，就是梁宥了。

纪凛的心中稍稍松动，但还是没有说话。

梁宥也不勉强他，转身去了二楼的小厨房，再回来时，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装着几个小蛋糕。

他温和地笑着，道：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索性都做了一点。”

草莓的、抹茶的、芒果的……蛋糕的样式都比较简洁，没有过多的装饰，但是却很漂亮。

纪凛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

“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大学的时候去甜品社玩过几天。”

梁宥看到omega的眼睛像是被甜品点亮了，暗自舒了一口气。

有些庆幸自己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心血来潮决定准备一些甜品。

他不知道，纪凛由于身为艺人要进行身材管理，所以，平时对于油炸食品和含糖量高的食物的摄入，都是要严加管控的。

然而，纪凛本人又有贪吃的属性，所以只要一见到这些东西，心情就会格外好。

梁宥把提前准备好的小勺子递给他，纪凛接过，挑了一块草莓味的吃了起来。

他的神情含着一丝满足，像是终于吃到最爱食物的小动物一样。

梁宥看着，心也跟着软了一片：

“你喜欢吃草莓？”

纪凛无暇说话，点了点头。

“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愣。

梁宥这句话说得太自然了，几乎是脱口而出。

仿佛他们两个人，真的已经能够看到很长很久的以后了一样。

……

纪凛是真的很喜欢吃甜品，吃完草莓蛋糕之后，还眼巴巴地看着其他味道的。

但是到底顾及着是梁宥做的，所以没有继续吃。

小狐狸这副要吃不吃的纠结模样，梁宥心里喜欢得不行。

他勉强忍下笑意，把剩下的蛋糕推到纪凛面前：

“都是给你做的。”

纪凛最终还是抵不过甜品的诱惑，把芒果味的小蛋糕放到自己面前。

然而，刚刚准备用小勺子挖一口，纪凛的脸色却变了。

芒果香甜的味道冲进鼻腔里，却突然变得刺鼻起来，搅得胃部不得安宁。

“唔……”

纪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眉间也紧紧地皱起来。

梁宥见状，赶忙将他面前的芒果小蛋糕挪开，关切地俯下身问他：

“怎么了？”

芒果的味道被alpha的气味隔绝开来，很神奇地，纪凛感觉身体的不适马上减退了许多。

他轻轻地缓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闻到芒果的味道突然就感觉很难受，但是之前明明……”

自己之前明明很喜欢芒果的。

纪凛仍有些茫然，梁宥却已然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无师自通地环住纪凛，用安抚性质的信息素悄悄地将omega包裹。

纪凛微微颤了颤，但是到底没有把他推开。

过了一会儿，梁宥低声问：

“好点儿了吗？”

纪凛点点头。

其实耳根到侧脸已经浮上了一层薄红，但还是强装镇定。

梁宥突然心血来潮，想逗逗小狐狸。

但这时，电话铃却突兀地响起来。

梁宥遗憾地撤了手，接起电话：

“喂，爸？”

是余沅打来的。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梁宥的脸色严肃起来：

“嗯，我知道了。”

“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马上过来。”

“好。”

“您也照顾好自己。”

梁宥挂了电话，脸色依然不是太好看。

他跟纪凛说：

“我爸出事了。”

梁辉仁身为梁氏医院的现任院长，拥有极高的声望，但是饶是如此，他还是坚持着一个医生最基本的职责。

在心外科，梁辉仁是最顶尖的专家，有很多手术，别的医生都不敢来，只有他亲自来做才放心。

所以，在行政之外，梁辉仁也需要做一线医生所做的事情。

高强度的工作，再加上年龄的增长，梁辉仁的身体还是出了问题。

自从上次梁宥说出那番话之后，梁辉仁和余沅之间的关系就有点僵硬。

此前夫妻之间闹矛盾，余沅总是不声不响地退让几步、就过去了。

而此次，余沅却不再扮演一个深明大义的好妻子。

梁辉仁这才意识到，这些年来，自己亏欠了妻子多少。

今天，梁辉仁在医院做完一场长达五个小时的手术，本来打算赶在晚餐之前回家，带上自己前几日挑的礼物，为余沅准备一个惊喜。

却没想到，还没走出手术室，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