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落在身上的三道目光,陆秦抬起头来，还保持着思考的表情，眉头紧紧凝着。
说实话,听到姐夫的回复,陆秦心里也是压抑的。
孔跃问,“你想到什么了？”
陆秦没再嬉皮笑脸,“我只是在想,你们盯了那么久，又因为迟迟发现他们没动静,且人贩子也要过年，所以现在顺其自然地想到他们肯定是要在年前把人弄走，要拐人,自然就想到车站,那么有没有可能，张二虎口中的这个地方不是车站。有可能是某个藏人的地方？叫车什么？”
“而且他们今天肯定去过这个地方！并且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的地方,就像我们所想的，人贩子要过年，他们最迟二十九就要行动,所以现在肯定会慢慢有动作。”
秦明志和孔跃这时候心头忽然闪过什么。
孔跃匆匆交代他,“这边出去的第一个屋子,里面有个大包裹,你待会提回家去。”
走到一半,他又添了一句,“告诉你婶子和姐，我晚些回家。”
陆秦不知道他们想到了啥,但是不想耽搁他们,“好,姐夫你放心吧。”
他相信他们也是一时心急，即使没有他的提醒，也很快能反应过来。
他孙娟，“婶子，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唉，希望他们早点把孩子救回来吧，让他们好好过个好年。”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事情有多熬人。
“嗯，会的。”他相信他姐夫。
离开前，孙娟还强调一遍要记得去她家吃饭。
出了局子的大门，陆秦抬头看了眼天边，已经很晚了，太阳都快落下去了，但他就是感觉一天没见过太阳。
就在这时，他好像看到了年轻公安的身影。
年轻公安招手，“陆同志，过来。”
陆秦扛着大包裹走近，“你叫我什么？”
他可还记得年轻公安不近人情的模样。
年轻公安人叫李立，听到这话黑黝黝的脸蛋一红，“陆同志，局长让你骑他的自行车回家去，你明天再骑回来。”
他一让开，陆秦才看到他身后的老物件。
两个大大的车轮，车座与车头高度几乎相差不多，两者间还有一条横杠。
想到它在这个年代的珍贵性，他迟疑问，“你们局长真的让我骑着回去？”
不会回头又把他逮小黑屋去吧。
李立小心翼翼推着车出来，“我们局长是好人，你就放心骑吧。”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位同志？”
“李立，我叫李立。”
陆秦将行李放在后座上，李立同志还贴心地准备了一条绳子。
将包裹绑好，陆秦走到前面扶住车头，“谢了啊，明天见！”
李立往后退了两步，只见陆同志迟疑地伸出左脚一踩，随着车轮滑动，他右脚就要跨上去，结果跨了个空，自行车滋地停下，修长的右腿甚至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陆同志，你？”你是不是不会骑还没问出来。
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就没事，陆秦手往下指了指，找个理由，“我腿太长了。”
绝对不是技术的问题。也绝对不是因为他不懂老式骑车方式。
在李立的注视下，他直接跨坐下，成功地踩着自行车走了。
李立：陆同志心态是真的好。
太阳已经落下一半，陆秦吹着冷风，踩着老家伙滑溜在大马路上，偶尔接收到几双羡慕的眼神。
于是在这一天，几个老婶子大娘出来叫家里娃回去吃饭，远远地就听到了叮铃铃的自行车响声。
她们伸长脖子一脸好奇地看过去。
只见那陆秦小子满面春光，双脚踩着自行车，笑容灿烂。
反正任谁都看不出来他刚从局子里出来。硬是把自行车踩出是自己所有的阵势。
“赵大娘吃晚饭了没？你孙子在大队坪上。”
“刘大娘，你大孙子和二孙子在那头树底下打架，都打急眼了啊。”
“王婶子，你大孙子在村头捅马蜂窝。”
骑车到她们面前不过两三下的功夫，他的嘴皮子就没歇息过。
倒是一群听到自己家孙子去向的大娘，着急忙忙就走了。
享受到自由的味道，陆秦一边颠簸着一边踩，心里终于舒坦了。
孙来妹上一秒还在叨念着陆秦小子怎么没回来，结果两个车轮子滋溜滑进院子，直接唬了她一跳。
她抱紧孙子，先看到车子，然后再看到人，结果孔东东已经先一步认出人来了，“舅舅！”
被风吹过的头发犹如夏天野蛮生长的草，直直往上竖。
陆秦停稳车，转过身来，膝盖上的两个洞撑得更大了。
一听到外甥的名字，笑容爬上脸庞，“东东！”
看到舅舅的正面，孔东东倒腾的小脚步忽然一顿，站在那一动不动，小眼睛里有小眼睛的世界。
陆秦：“东东？”
孔东东伸手要抱的姿势收回，忽然转身，仰头嫩声嫩气道，“奶，东东该洗澡澡了。”
陆秦手还伸着：“？？？”
孙来妹不明白他的心态，只是疑惑，“你刚才不还吵着要舅舅，喊着不洗澡？”
但她又是个疼孙子，“等你阿妈回来再洗。”
陆秦听到他姐的名字，顾不得被外甥伤害了感情，“婶娘，我姐去哪了？”
“还不是你不回来，又不往家里说一声，你姐怕你出事，只好去来根叔那，问问能不能晚点坐他的车去县里找你。”
陆秦那一刻心里头又酸又暖。
忽然想到什么，“她不会去县里找我了吧？”
“不会，她会回来说一声的。”
陆秦赶紧趁着她回来前弄一弄头发。
“你这自行车”
正说着呢，陆春浓从外面回来了。
头发理到一半，“姐？”
陆春浓听到声音看过去，还能让人看见她眼中的担忧，目光落在他身上，尤其是膝盖上多停顿了一下，“回来了？”
陆秦老实交代，“姐，我今天上县城有事，所以下午没赶上来根叔的车，对了我遇见姐夫了，而且我还是骑姐夫朋友的自行车回来的。”
“你姐夫回来了？”最激动的是孙来妹，“那他人呢？”
“姐夫还在忙工作，等这两天忙完他就回来了。”陆秦回复他老婶子的话，一边还关注着他姐的表情。
两姐弟明明长得很像，偏偏像是所有的情绪都只会在他脸上跳跃，很多时候陆春浓的情绪压根不会轻易让人瞧见。
“对了，这里还有一大包裹的行李，是姐夫让带回来的。”
陆秦把包裹取下来后，犹豫了一下，随后放在孙来妹刚才坐过的凳子了，不偏向谁，“还挺重的。”
孙来妹看了一眼道，得到儿子准确会回来的消息她已经很开心了，看到这一大包东西，她看了眼，“也不知道拿了啥东西，春浓，你把东西搬你们屋里去。”
“行，到时等孔跃回来再拆。”陆春浓应下，没有说回屋就拆开。
婆媳两个压根没因包裹分配的事产生矛盾。
陆秦帮忙把包裹搬过去，一出来，陆春浓目光重新落在他膝盖上，刚才她就发现了，“你裤子怎么回事？”
陆秦大手一摆，一副头铁的样子，“没事，就是刚骑自行车的时候不稳，摔了一下，你看这皮都没摔破。”
怎么着也不能说是被姐夫他们按在地上摩擦出来的。
陆春浓确定他真的没事，这才收起目光。
孙来妹一直注意着那边，“你人没事，自行车没事吧？”
一辆自行车可老贵了，她后知后觉。
陆秦摇头，“没事没事，”
他视线落在孔东东身上，想起他刚才还嫌弃自己来着，“东东，舅舅带你坐自行车去不去？”
孔东东已经忘了刚才的事，主动伸出手索要抱抱。
陆秦怎么能拒绝呢。
他把外甥抱在前面横杠上坐着，“婶子，我们去遛一遛啊。”
“去吧，小心点啊，小心自行车！”
陆秦选择性没听，他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搂着外甥，脚下一踩就出了院子，考虑到他人还小，又不敢大幅度。
他才回来没多久。
大队坪下的热闹才开始第一回合，小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
叮铃铃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一群孩子同时默契地停下哭声，睁着朦胧的小眼睛看过去，泪水坠在眼睛里要滴不滴。
只见拖油瓶陆秦骑着两轮的大车子，一只手扶得稳稳的，上面还坐着孔东东，那轮子就这么一踩，就那么一转。他们慢慢张大小嘴，无声地哇哦。
孔东东年纪小不懂什么叫羡慕的眼神，但他咧着嘴笑得很开心。
陆秦低头看了眼，见外甥都开心得露出小米牙来了，他也开心地笑了，心里头就更舒坦了。
一大一小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套娃一样。
陆秦单手骑着自行车，载着外甥，直接逛了好几遍，惹得大队里的娃哭得断断续续的。
这天晚上，他一躺床上就睡了，心态好得一个梦都没做。
接下来的一天，他姐夫没有回来。
但是他得去赴宴，竟然在秦家看见了他姐夫，而且从秦明志同志嘴里听见了关于人贩子的事情。
怎么说呢，人性真的是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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