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刘干事小声喊他过去。
“姐,怎么了?”
怪神秘的,陆秦压低了声音。
“你哥他在修配厂又弄到两个稀奇玩意儿,弄了半天没修好,家里已经有一个了,我的意思是问你要不要?”
仔细算算时间,陆秦想想这都快大半年了吧,他都快忘了他叔是修配厂的了,有为什么不要。
他眼睛一亮,心想拿回去给家里听广播也行,“那姐你让大哥把东西给我留着。”
刘干事应下,给他使眼色,“放心,给你留着呢,不过我不能保证能不能修好啊。”
“没事,到时我来修。”现在的收音机配置都很简单,出了问题来个排除法就能弄清楚。
两人嘀嘀咕咕半天,陆秦回到座位心情极好,小声吹着口哨。
而下班的时候,他终于见到了两个铁疙瘩。外层好几道划线,摁也摁不亮。
没检查出毛病之前,他得确认,“姐你这个真不要了?哥他多少钱买来的?”
“捡来的,要不然能那么破,你拿去吧,能修好就是你的。”
之前那个修好她还没有感谢他呢。
家中的两位男同志也没意见。
陆秦拎着用布包起的两铁疙瘩大摇大摆地走了,由于在刘干事家停留了一会儿,天色又暗了一层。
莱阳县居于南方,一年二耕,稻禾收割时间因年份有事不同,比如今年就提前到了八月底。
那股子夏天独属的燥热萦绕着东阳大队,不到二十或者刚二十出头的知青迎面而来。
今年又新来了一波知青,新人旧人之分,有时候看精神面貌就能看出来。
陆秦刚好迎面与他们碰上。
知青里十个里有两个在本地是安了家的。
迎面而来的青年肤色白皙,长相上乘,推着自行车慢吞吞走着。
再看看他们,裤腿一高一低,身上还粘着几粒谷子,出了一身臭汗。
知青很少出来,因而陆秦也是显少跟他们碰上,他抬手朝他们笑着招呼,“下工了啊。”
知青现状依然是时代特色。
这一招呼,大家伙你看我我看你,一时诧异,有认出来他是谁的,站在中间的男同志招呼回去,“对,下工了。”
陆秦指一指前面,“天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不待他走远,年轻的知青回头回头看着那人,眼中有未消的好奇与羡慕,“他谁啊?”
“陆秦,就我们大队的,在县城莱福食品厂工作。”
一提及工作,他们眼中闪过羡慕的神色,随后便是满身的疲惫。曾经的追求无望,也不知要待在乡下多久。
远远的,陆秦回头瞥了眼那些人的身影,一时也感触颇深,不过他自己的事还很多呢,压根没时间顾及其它人的。
孔跃和陆秦浓一进院子,便看见陆秦坐在光线下,脚边一堆工具。
孔东东松开手就啪嗒跑过去了,蹲下来,手放膝盖上,好奇问,“舅舅,这是什么?”
孔东东如今说话表达能力有着巨大的进步。
陆秦弯着腰,侧头看了他一眼,拖过一旁的矮凳子塞他屁股底下,一本正经解释,“舅舅给你做玩具。”
身后传来陆春浓好奇的声音,“这是收音机?”
陆秦拧开螺丝帽,回头解释,“对,我从宣传科一位同事那里拿的,先修修看能不能用上。”
他话音刚落,一旁落下一道黑影,孔跃提起收音看了眼,“需要帮忙吗?”
陆秦本人是真诧异,“姐夫你会?”
孔跃已经挽起了袖口,“试试。”
事实证明,孔跃确实是会,他是当年当兵时学的,出门在外全靠自己,修车修小型器械。
两人合力半个小时就给修好了。
吱哩哇啦的声音从里头传出,刚好是晚间的少儿节目,给安静的院子增添了份热闹。孔东东当晚就差蹲在收音机前睡着。
事情还没完,陆秦央求他老婶子,“婶子,明天你就就抱着收音机四处看看,我们这还有个可以看看谁要的。”
“行。”她开开心心应下,到时指定抱着这宝贝转一圈。
第二天,陆秦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小镜子晃悠,身上穿的是不起眼的衣服,他仔细扒拉着头发,这天会是朴素的一天。但左看右看,好像朴素遮不住他的美貌来着。
他这么大个人在院子里晃着,明显得很。
他的动作让人觉得眼熟,孙来妹仔细回忆,上一回还是去年了吧,当时的陆秦小子堪比大队夜猫,难得在家待着,待到第三天就窝不住。
“你就这样去上班了?”孙来妹记得大队长家的大儿子就经常怎么穿。
他身上那件斑马线似的蓝色条纹上衣,以及蓝色裤子,一色穿搭下来,就不太像他一向的穿着习惯。
不是说难看或者不打眼,而是忽然来这么一下让人迷惑。
陆秦挪开镜子,“婶子我这样不行吗?”
孙来妹张开嘴,沉默了一下,“行是行,就是怪不习惯的。”
“怪朴素的?”他帮忙添词描述。
孙来妹仿佛被点醒,“对对对,就是这样。”
陆秦要的就是这样,这就是工作党和学生党的细微差别,他摆手,背上鼓鼓的绿色单肩包,打完招呼就溜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孙来妹纳闷,“他穿这样就上班去了?”
陆春浓眺望,已经是看不到陆秦的身影,她牵着孩子,“妈,我和孔跃先去上班了,陆秦这么穿估计是厂里有规定,你也别太担心。”
“去吧,我待会帮忙晒谷去。”
几个刚来的知青被派到简单的活,她得看着些。
莱阳县第一中学,一道蓝色的身影挂着单肩包走向大门口,进门前也没人拦着。看门的大爷瞥了眼,便移开视线。
他走着走着脚步一停,忽然回头招呼,“大爷早上好啊。”
大爷微微诧异点头,他这还是第一回被学生打招呼。就这一眼,老大爷通过那双老花眼记住了他的脸。
刚开学,校园里闹哄哄的。整个中学就只有高一高二两个年级,隔着一座墙的隔壁才是初中年级,往里走,其中路上的人还以男同学为主,女同学居少。
陆秦难得又借助原身的记忆,慢吞吞走着,一路寻到高一年级。
晃了一圈,物是人非,总之教过原身的老师他一个没看着。
随着叮铃铃的响声门口走廊方方框框的窗户边又多了一道人影听课。
陆秦朝里探了眼,学生在下面吵,老师在上面讲,也没人管就是,老师或许顾忌什么,一直只管自己的课程。
对于窗户上多出来的几个人头,教室的学生见怪不怪了就。
但其中有一个,脖子伸得格外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