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来妹一出来,就看见四个人凑在一起,她儿子孔跃就站在陆秦背后,目光在那瞪着陆秦。
“孔跃,你干什么呢?”
有时候,这人的心说偏就可以偏的。
孔跃一句话还没说呢,天降一口大锅,他脸都黑了。
陆秦趁此机会解释,“婶娘没事,我刚才就是在谈论家里人感情深厚的事,谈论到了母子感情深厚的问题。”
“是吧?孔东东?”他伸手把他头发给弄乱。
“是!”甭管他说什么,他孔东东都是一个亲舅派,他低头小心翼翼地把玩着眼镜,还要分神回复他。
母子感情深厚?孙来妹恰巧看见陆春浓帮孙子往上提的衣服扯下来,动作细腻小心。她那颗担忧的心呦,一下子就放下来了。
之前再苦再累的日子都过来,现在日子好过得很,哪能说分开就分开,而且她孙子又乖又聪明的,谁舍得。
也是她想左了,她儿媳跟其它人压根就不一样。也是下午看到的闹剧影响了她。
“水也没挑,孔跃你还站在那干嘛呢?”
这一声出来,陆秦后背都一抖,他还真是第一回见他婶子说话这么挺。
但可真不关他的事啊,他摊开手。
孔东东手一抖,微张着小嘴看着他奶,陆秦摸了摸他的头发,心想孩子吓着了。
孔跃把书搁下,也没解释,走到屋檐下担起水桶就走了,身形依然挺拔坚韧。
陆秦挠挠太阳穴,“我婶娘怎么了?”
陆春浓眼睛笑意一闪而过,“没什么事。”
“噢!”
不过陆春浓想起一件事,“刚才你跟我说到书的事,那位秦同志是高中毕业的?万一高考恢复,我这里有做的笔记,你拿给她去看看。”
“知道了,她也天天看书呢。”陆秦嘀咕了一声,闭起眼睛让孔东东把眼镜给他戴回来。
“嗯,估计知青那边还有得闹,这个书你先放好。”省得被看见了之后,还得闹。
陆秦一副你还不放心我的姿态,“放心,我还另有安排呢。”
他的另有安排就是第二天,他出现在了高伟民的办公室。
高伟民把毕业证书递给他,眼神复杂,“拿着吧。”
高中毕业证书不过是一张纸而已,陆秦将近一年半时间在高中可不是白混的,他一早就主动争取参加各中考试,考也比本校学生考得好,在各大老师中混得眼熟。
陆秦:就完全没有欺负小幼崽的愧疚感。
他接过来,有一瞬间察觉今天高伟民的精神状态似乎好了很多,有可能也是听到了消息吧,他当着他的面郑重地收起毕业证书,“谢谢高老师了!”
高伟民看着眼前的青年,偏过头在咳,“咳咳咳,不用谢,都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
天天往办公室窜的是他,早早学完高中知识的也是他。
陆秦今天没戴眼镜,那双好看的眼睛亮着光,摆摆手,“老师,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当然拿不到毕业证,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想法,如果可以参加高考,我会以莱阳县第一中学学生的名义参加。”
高伟民一到天干的时候就会咳,他止住咳意,心绪一动,“随你吧,到时候有不懂的你再回来问我。”
学校给他毕业证,原本就有这方面的考虑。
任厂长昨夜思考了一夜,因为眼界的局限性,他也没思索出具体方案来,只觉得陆秦说的话有含义。
当他无意间注意到他坐在座位上摆弄高中毕业证,他脚步一顿以为看错了。
“莱阳县第一中学,高中毕业证?”
陆秦‘忽然’一副受惊讶的样子,他捡起桌上的眼镜戴着,立马变得稳重起来,“厂长早上好,噢,你说这个啊,是我经过一年求学时间才得来的。”
可真难呢。
任厂长站在那沉默了片刻,这下是真的感觉到陆秦参加的决心,高中毕业证都被他寻摸来了。
既然如此,他旧话再提,“你昨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啊?什么话?”陆秦把毕业证放在一旁。
抬头时瞅见任厂长的黑眼圈,他有那么一丢丢的小愧疚。
“学业和工作两得,你的想法是怎么样的?”任厂长眯着眼睛盯着他的脸。想从他嘴里听到一个具体的方案来。
陆秦没成想他真听进去了。但现在也不是时候。因为政策没下来。
“厂长,我也是乱说的,不过我的想法是,基于莱福食品厂的发展趋势,到时候肯定是要往外扩的,我是在想,有没有可能把厂子外扩外建,我们食品厂的产品好,我去了外地,肯定会想念的。基于此我才说出了那番话。”
无论如何,他先在任厂长心里埋下中子再说。
果不其然,任厂长揉揉眉头,有那么一点失望,很快否定了他的想法,“出门都要介绍信,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他昨夜揪着他的想法想了一夜,他思想不僵化,当时想到的就是如果真的恢复高考,考上了那就让他负责在外面边谈合同边学习也不是不行,只是工资少一点,这孩子脑子聪明别浪费了。
但他说的外建,他想都没想过,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就是个幻想而已,这个东西可得经过县里面甚至市里的领导负责人讨论。
要是陆秦不选择辞职,专心为食品厂服务才是最好的。
他解释的话一出来,任厂长不再沿着原话题继续。
他再次确认,不错过他脸上的表情,“你真的不参加进修?我明天就把名单报上去了。”
陆秦当然拒绝了,“谢谢领导的好意,我还是再等等。”
厂里除了一两个年轻人在躁动,其余人都还在安稳地工作。
陆秦原本想找徐有志说话,问问他的想法,结果他人不在办公室去别处了。
于是他只好如以往一样穿梭到各个部门,帮忙鼓舞士气。
要说任厂长是个好领导呢,也没因为他心思偏了而给他派更多工作。
九月份的躁动之后,气氛五日内达到了顶峰,忽然又再次安静下来,犹如在诺大的湖里投了个石子,波澜只是小小的。
没有确切的消息,一切都是谁家说谁家说,窜起的火苗刺拉灭个干净。
但不受影响的也有许多人,秦诗就是其中一个,她拒绝相亲后,每日都沉浸于书的世界中。意外找到好看的书,她就一并塞给陆秦。
这天的书给多了。
陆秦车篓子是孔跃帮忙做的,里面放了书,高二两个字硕大。
他踩着点往大队赶,直接去了另外一处。
知青一行人刚下工,分成了四五个小团伙,各自相好的为一伙,皆无精打采的,好不容易有点盼头好像又没了。只听见后面的车铃铛声叮叮叮的。
一回头,只见大队的陆秦骑着车向他们走来,而且恰好的是,他车篮子里的一本书因为颠簸被颠了出来,落在她们面前。
“不好意思啊。”陆秦三两下停下自行车,踩下脚蹬子。
起身间,刚拿起书,又把包里的高中毕业证给掉出来了。
“陆同志你东西掉了。高中毕业证?”见他就要起身离开,一位男知青忙喊住他。
当下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陆秦之前是初中毕业。捡毕业证的人无意瞅了眼时间,还是新鲜出炉的呢。
“啊谢谢啊!”陆秦捡起毕业证吹起上面的灰尘,三两下小心翼翼塞包里,动作有点慢。
“等一下陆同学,你不是在工作吗?怎么还有刚毕业的毕业证?”
陆秦反手指着自己,态度极好想,“你是说我啊,同志你没看错,你视力真好啊,这都是我学了小一年的成果,连续多次取得全校第一名才得到的。”
他感激地笑道,“谢谢这位同志啊,我好不容易拿到的证差点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又吞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