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一群富有活力,为了前途而拼搏努力的青年,如此激人上进的场面,陆秦觉得有必要大肆报道一下。
现在大部分人的心理就属于能抓住哪根浮木就抓住哪根,只要有人教就行,他们哪里敢嫌弃,所以知青一开始所担心的事情压根不会发生。
书籍缺乏,题目课件只能抄在黑板上。
郭校长背着手站在教室门口,一头白色斑驳的头发夹杂于黑色之间,看着他们一群人互相求问探索,他多久没看到了,好像有十年了吧?他心情复杂,复杂的是被砸得破烂的学校原来有一天也能这么热闹。
一切都多亏了陆同学。也不知道他花费了多少心思。
他正好看过去时,只见陆同学一副巡视的姿态站在角落里,时不时点点头。
与他刚才的动作就很像,他顿了一下,就当作是陆同学在忙吧。
陆秦一时灵感来了,他背着的手松开,又开始写。
他的稿子里有一部分是这么写的:“如一声春雷砸下,无数年轻人欢欣鼓舞、奔走相告,他们看到了知识改变命运的希望,他们眼中有炬火。但现实残酷,参考的书籍稀缺,求助无援,有一位年轻的同志感受到他们的困苦而站了出来,他提议以一扶十,充分发挥互帮互助的精神,这一代的年轻人是具有生机活力的在,是积极向上的,是有着最朴素的良好品德的,所以他们团结起来了,配图如下,以下是莱阳县第一中学年轻人复习的场景……”
嗯,有一位年轻的同志,称呼用得不错不用改。
细细品了一下,陆秦把一两个字改得更朴素一些,他准备两个月后掐着点投稿。
复习的进程如火如荼。秦诗和朱红相约来到了中学,一来就被紧张的气氛给唬着了。
“人这么多啊。”朱红抱着秦诗的手,侧眼打量了她一眼,头发剪短之后,她整个人脸都变小了。她又摸了把自己的辫子,养得又粗又黑,她可舍不得剪。
“先别找陆同志了,我们自己学吧。”秦诗同她商量,“要有不会的,我们互相商量,再不会,咱们再去问陆同志。”
朱红一如既往地听她话,视线转了一圈也没见着陆秦人,她撇撇嘴,“好吧,秦诗姐你可要多帮帮我。”
朱红就是嘴上说着,她心态随意,能考上就读,考不上回去继续在供销社工作,她以前就不爱学习,只不过现在被家里人要求去相亲,她觉得心里烦想躲一躲,虽然她父母管不了她,但周围人的眼神她不喜欢。
两人各自拿着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空的角落坐下来,没带板凳,就这么蹲下来。
事实证明,只有更刻苦没有最刻苦。因为今天是周日,难得有一整日的学习时间,有人中午就一杯凉水凑合粗粮馒头的,或者是冷饭团,能填饱肚子就行。
陆秦有些叹然,却没觉得不合适。只不过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怎么好像看到朱红的身影了呢?
朱红认真学了半小时不到,后面纯粹被秦诗监督着看书,到了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了,又不敢打扰她,只能一脸无聊地坐在那。
眼前投下一道黑影久久不动,她不耐烦地刚要抬头让人闪开些,熟悉的声音传来,“朱同志,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至于朱红旁边的短发女同志,虽然身形熟悉,但他瞥了眼便很快移开视线。
一抬头看见是陆秦,朱红脸上露出解脱的神色,纯粹自来熟,“我刚才怎么没找着你,我是和秦诗姐一起来的,就过来先看看再说,没想到人这么多。”
陆秦听到秦诗的名字,随口一问,“她人呢?”
秦诗一脸疑惑地抬起头,短发刚好到下巴处,“陆同志你叫我?”
猛一出声,陆秦诧异地看过去,他眨了眨眼,豁哟,难怪认不出来呢。“秦同志你剪头发了?”
秦诗刚剪时不太适应,现在好多了,她抿唇一笑,眼睛里有灵气,“昨天刚剪的,可以省不少打理的时间。”
就为着这,为着她学习的态度,陆秦默默地给她竖拇指,他决定先记下秦同志的发型,省得到时候又认不出来。
他把预估了一下今天带的钱票,十块钱应该够吧,“走吧,我请你们简单吃个饭,吃完才有力气再学啊。”
能吃到陆秦请的饭,是件多么难得的事啊。朱红二话不说拍拍手站起来,“走走走,我真学不动了。”
他看向另外一位,“秦同志?”
“好。”秦诗把书和笔装进包里,怕他们等急,飞快地站起来。
起身时眼前一阵黑,她脚步发软。
陆秦飞快伸出一只手来扶了她一下,“你小心点啊,咱们不急。”
待她站稳,他就松开手,保险起见叮嘱朱红,“我今天带了十块钱,你们随便吃啊。”
十块钱的数额在他嘴里说出来似乎很多,就差拍胸脯了。
朱红就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她好想问一句超出十块钱怎么办。但瞅见他眼中的热情与真诚,她闭了嘴,满心想的是不能乱点。
秦诗站稳后拨了两下头发,她伸手扯了朱红,“我们随便吃点就好了,早点回来看书,你觉得呢?”
要不然就等考试考完她再请朱红吃饭。
朱红答应,“行。”
一顿饭就这么开始的,走到路上,他慢了半步等着秦诗,他的头发丝在阳光下散着金光,“我还做了笔记,都一一梳理好了,到时候给你,你拿回去看看。”
“谢谢啊陆同志。”其实秦诗也留了书在身边。
“不用,这些都是书里面的。”
朱红听着他们叨叨,忍不住回头催他们,“快点啊。”
“来了!”
帮忙都是相互的,陆秦是认下她这个朋友了。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往前发展着。
前来复习的人从知青口中听到了陆秦的名字,也都见到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有点年轻,随后便是心生感激。他们还听说陆同志想去宁江市呢。
随后,宁江市这个地点映在不少人脑海中。
时间的长河滚滚前行,考试的那天已经是冬天了。南方的冬天又冷又湿,一个月有几天风还很大,冷到了骨子里。
他们要提前一天出去住,在前一天,陆秦身上裹着他姐夫的军蓝色大袄,长至小腿,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大红围巾,衬得唇红齿白,脚下还踩着靴子。在她孙婶子要把带绒毛的帽子塞给他时,他拒绝了。
陆春浓站在台阶上叮嘱她,“妈,东东晚上就跟你住了,他的衣服我给你放房间了,要是晚上风还是这么大的话,你给他擦一擦身子换条裤子就行,省得冻着。”
“你们放心考试去吧,东东我看着呢,我今天哪儿噎不去。”孙来妹之前也带过记念她大孙子,现在东东年纪大懂事了,总归比以前好带多了。
“好,麻烦妈了。”陆春浓低头把围巾围好。
孔跃把今天晚上要用的菜和水都挑好了,他出来告诉他妈一声。
准备好之后,这才出门。
孙来妹拉着孔东东的手,朝他们喊,“好好考啊,不要担心家里。”
三人抵达大队坪时,好几个知青围着周来根的牛车。
周来根正背着身喂牛。队里的知青多,他今天起码得跑两趟,之前已经送过一趟了。
坐在车板屁股上的知青余光瞥见有人,一看见来人,自觉让出位置,笑容灿烂地朝他们招手,“陆同志,陆姐孔哥,你们这里坐吧。”
好几个人一同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