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江刃飞的指示,王昭林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门匾上刻着“天工小屋”四个大字的武器铺前,他摸了摸下巴,心说这店名起得真棒,不由得加快脚步,迫不及待要一睹老板的技艺是否名副其实。
站在屋子中央,身披一件棉外套打铁的人正是薛少陵,只见他拿起要锻打的铁器,放进大火炉内灼烧,炉膛内的温度低了,他就猛拉风箱,使其充分加热后,再转移至大铁墩上,用小锤头使劲锻打,他的手法无比娴熟,坚硬的铁块在他手里就如同泥巴一般,直至变成让他满意的形状。
“请问这家店的老板在吗?”
烧红的铁在水里发出“呲呲”声,待水蒸气散尽后,薛少陵抬起头挑眉道:“这里只有老板娘,她今天外出有事没回。”
“哦!那你不介意我进去逛逛吧!”王昭林刚往内屋走去,谁知薛少陵打起了空渊剑的主意。
“你的剑真漂亮,我出六千贝仑跟你买,怎么样?”
“我不会跟一个臭剑痴讨论出售我的宝贝,这太愚蠢了!”王昭林瞥见系在薛少陵腰间的佩剑,料想此物绝非凡品,冲对方鄙夷的扮了个鬼脸。
结果脚下一滑,不慎撞在一个男子的胸膛上。
那人便是一袭布商打扮的宋子熙,他把自己标志性的红玫瑰递到王昭林身前:“这位客人,来挑件衣服吧!我们这儿什么材质都有,棉布、皮革、丝绸……”
“不……不用!死娘娘腔离我远点。”王昭林感到浑身起鸡皮疙瘩,未等宋子熙从货架上取下皮甲,赶紧夺路而逃。
怎么感觉这家店里的员工有点不正常,难道这是家黑店?他被江刃飞耍了?
正当王昭林靠在墙上歇息时,林瑶昔吃着糖葫芦迎面走来,她用手里的竹签指向第一排兰锜:“此剑名为隼丰,用之削铁如泥,只售二千贝仑。”
王昭林长舒了一口气,心想总算遇上一个认真做生意的人了,便客套了声招呼:“呃!颜色偏暗,不适合我。”
林瑶昔吃掉第二颗糖葫芦,走到第二排兰锜前,引剑出鞘,当场挥了几下:“本店热销名剑——曜辉,软如长蛇,用之见血封喉,打折卖你三千五百贝仑怎么样?”
“太亮了,背在身上太过于引人注目。”
“我看这把剑跟你很配啊!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见王昭林摇了摇头,林瑶昔只好收剑回鞘,吃掉第三颗糖葫芦,“客人的眼光真高,你到底要最贵的还是最好的?”
“其实,我只想买一个适合我这把剑的剑鞘。”
“非常抱歉!本店禁止单独出售剑鞘,你实在想要的话,可以连同剑一起买下,这东西长短不一,我们也没有测量工具,你可要仔细选好了。”
“本少乃乡下人,坦白地说,对于品剑一窍不通。”王昭林尴尬地挠了挠头,示意林瑶昔替他拿主意。
“依我看啊!剑是有灵性的,越是厉害的名剑,灵性越强,有时甚至是它在挑选我们。”林瑶昔吃掉最后一颗糖葫芦,把竹签丢在地上,“但剑鞘主要用来保护剑刃,好看不是必需条件。”
“我同意你的看法,那么——这东西挂这么高,一定很值钱!”王昭林指向房梁,发现上面有一个犹如鱼鳞般外观的蓝色剑鞘。
“此物仅用作展示,属于非卖品。”林瑶昔面露难色,“再说……执意买下它的每一位顾客,无一例外都来本店退货了。”
“为什么?”
“因为它太能‘吃’了,所有剑刃处于鞘内不使用的话,超过三日便会被它‘吞噬’殆尽。”林瑶昔极力掩饰着心中的忐忑,“反正我劝你不要买,否则天鲲剑鞘造成的任何损失将由买主承担,我们恕不赔偿。”
王昭林愣了一下,他凝视着林瑶昔的明眸:“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不,我这个人开玩笑也看场合——尤其是涉及消费者利益的时候。”林瑶昔耸了耸肩。
王昭林埋头思索了一会儿,再抬起头说:“起初我在诹华村质疑过这样一些谶语:天象异常之日,蕴含虚无之力的魔剑便会现世,被它杀害的每一个人都会消失于无形——可是,迷信的说法竟然应验了。”
“这么说来,你跟它还挺有缘分,那这样吧——”林瑶昔清了清嗓子,“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是关于天鲲剑鞘的来历。”
大鹏村是利亚大陆北境一个三面环山的邻海小村,因地理位置封闭,很少有跟外界接触,村内保留着当地民俗与天兆教融合形成的独特信仰,其一就是人类诞生于海洋,每年村民都要择日在海水中浸泡三天才能上岸,称为“归海迎”。
一切的起因,发端于千年前的因果律之罚,那天万丈光芒从天而降,将令人不安的美景映入村民们的眼眸。最初,不过是一起船难,一场意外,一个孩子的死亡,一个家庭的悲怆,直到失踪人口越来越多,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无妄之灾使得村民们的恐慌与日俱增,谣言悄悄蔓延开来,一位名叫弗勒穆的巫师认为:皆因曜光降世引来了海怪,今后“归海迎”仪式必须改为每年献祭一个女童,否则全村人都不能幸免。
村长虽然极力反对这一提议,但是村民们还是决心一试,隔年的第二天,一位女孩不幸成为第一个牺牲品,之后一整年,无人遇难。
弗勒穆声称已作法与海怪达成协议,他以保护村子为由,向村民们索要大量钱财,以此招揽了众多门徒,这些人负责挑选适龄女童。经过这段虚假的和平时日,所有家庭再无新生命诞生,六年后,村长的女儿成为下一任祭品。
举行仪式那天,全村人聚集在海边,纷纷望向停靠在沙滩上的小船,伸出手来对着上方指指点点,船上坐着一个年龄约六岁的女孩,她双眸无光,呆滞地看着跪倒在地求情的父亲。就在这时,一位渔夫挤过人群,将剑刃抵在巫师脖子上。
“放了那女孩!”
“不可能!她不死的话,全村都得遭殃。”
“你们被骗了,海怪根本不存在!”渔夫指着巫师,大怒道,“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约瑟夫与我同乘一条帆船出海捕鱼,我们把渔网向海面撒去,不久便捞起了各种鱼类,数量多得装不下了,我们只好留下小鱼,放生大鱼,可是有一条大鱼卡在网里,无论我们使多大劲,都无法将它拉上渔船,它的力气大得惊人,竟能拖着整艘船游到一片漆黑的海域。”
“然后呢……”弗勒穆不耐烦地踢了一堆沙子。
“这条鱼至少有我们渔船的一半大,当时我以为这就是极限了,直至船身周围的海面被鲜血染红,它出现了——大得超乎我们想象,只一口就把那条大鱼整个吞下,整艘船也被它拖入深海。”渔夫用剑割断绑在女孩手上的绳子,“这便是那次离奇海难的真相,这六年来,我苦练武艺,为的就是要手刃巨鱼,替朋友报仇。”
“多么可怕的故事,我才不信。”弗勒穆用抹布擦了擦拐杖,“一个靠破木板侥幸逃生的人,还妄想对抗海神?”
“我跟你打个赌,若你口中的神只是一条巨鱼的话,你就得从大鹏村滚蛋!”
故事讲到这里,林瑶昔停了下来。
王昭林神情复杂地凝视着她,半晌之后,他问:“后来呢?”
“后来,弗勒穆答应了渔夫的要求,让他一个人出海寻找巨鱼。”
“他成功了?”
林瑶昔点头道:“渔夫和巨鱼鏖战了七天七夜,才将它杀死,巨鱼死后,尸体化作两件古代遗物——天机匣、天鸷瓶和一块巨型鱼鳞,当渔夫返航回到村里,差点没把正替他举行葬礼的村民吓死,他向众人展示鱼鳞,使弗勒穆的谎言不攻自破,在一片石块的攻击下,巫师被人们赶出了村子。”
“这真是一个大团圆的好结局啊!”
“不!”林瑶昔摇头说,“渔夫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在人前毫无防范的示范古代遗物的用法,并把鱼鳞制作成一柄剑鞘,取名——天鲲剑鞘,却忽略了两位心生歹念,想着为巫师尽忠的门徒。”
“哎……人心难测!”
“某夜,此二人潜入渔夫家中,欲盗走两件古代遗物,却因动作过大,惊醒了熟睡的渔夫,他急忙拔剑自卫,结果——”
“难道天鲲剑鞘吞掉了剑刃?”
“是的,渔夫因此毙命,那两个门徒后来也不知所踪。”林瑶昔叹了口气,“为了纪念渔夫,村民们用他的名字来命名那片海洋,这便是瑟比诺海的由来。”
王昭林摸着下巴忖度了一会儿,说:“我的剑未必会遭此厄运,你就放心卖给我吧。”
“这位先生,请您三思啊!此剑鞘非常邪门,它……”
未等林瑶昔把话说完,一只满是褶皱的手搭在她肩膀上:“既然你这么有诚意,这柄剑鞘送你好了。”
“姑……”林瑶昔还没来得及制止,满头白发的妇人抢先一步摘下横梁上的剑鞘,交到王昭林的手上,“我是本店的老板娘——林碧浪,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还是您老人家爽快,不像这位‘侃姑娘’,尽说废话耽搁本少时间。”王昭林接过名片,将空渊剑收入天鲲剑鞘,转身朝店外走去。
“姑妈!”林瑶昔用手托起自己因震惊张大的嘴巴,“这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啊!你为何将它送给一个乡巴佬?”
“你还没看出来吗?那人手中的空渊剑——十大名剑之一。”
“我知道啊!这两者有何关联?”
“空渊剑的‘虚无之力’和天鲲剑鞘的‘吞噬之力’本质上是两种相似的力量,我很期待两股力量结合会发生什么?”
“哎——你那无聊的‘实验狂症’又发作了。”林瑶昔摊手离去。
“你师姐在哪?把邵嫣找来,很快她就不是你师姐了。”林碧浪脱掉身上的外套,放在旁边的椅背上。
“什么?你要把她逐出师门?”
“怎么可能!别胡思乱想,按我说的去做。”林碧浪揉了揉额头,“对了!你表哥和薛少陵也一起叫过来,我们集中开个会。”
林瑶昔“哦”了一声,点头答应,却猜不出姑妈又要搞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