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承乾宫

贵妃佟佳氏正在专心练习书法, 身边的侍女前来通报德嫔带着六阿哥来了的时候，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她带着孩子过来做什么？四阿哥可回来了？”

“已经回来有一回儿了。”

“那他回来的时候，可有何不妥之处？”

“四阿哥是被谢嬷嬷抱回来的, 一回来就叫水说要给四阿哥沐浴。”

贵妃垂眸思量了片刻, 心里大抵有了猜测。

“本宫知道了, 让她们进来吧。”

贵妃放下笔，略微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手腕，走到榻上坐下, 刚好德嫔就带着小胤祚走了进来。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她身旁小小的六阿哥也乖乖地跪在地上, 说是跪着，其实是半坐着。

“快起来, 德嫔怎么这个时候带着六阿哥过来了？小胤祚过来，来本宫这儿，本宫叫人给你拿好吃的。”

胤祚看了一下额娘，德嫔笑着轻轻点了一下头。

程嬷嬷搀扶着自家六阿哥起身, 只见六阿哥颤颤巍巍地朝着贵妃走了过去，然后在即将站不稳的时候, 往前一仆，抱住了贵妃的小腿。

“对……不起~”胤祚抬起小脑袋，望着没见过几次的贵妃娘娘，小声地致歉。

“这孩子，怎么还跟本宫道起歉来了？”

贵妃本就喜欢小胤祚, 直接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 让他坐在自己的怀里。

德嫔再次行了一礼。

“贵妃娘娘, 臣妾带着六阿哥是来给四阿哥道歉的, 都是臣妾教导不善, 才让六阿哥惹得四阿哥生气，请贵妃娘娘责罚。”

“这是怎么了？本宫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呢，德嫔你先起来说话。”

贵妃又吩咐身边的侍女：“去瞧瞧四阿哥那边好了没有，把四阿哥带过来，本宫有话要问他。”

“是。”

德嫔将自己从莲心口中知道的复述了一遍，大意便是小六洗澡的时候过于顽皮，将四阿哥身上泼湿了，惹得四阿哥生了气。

贵妃只是将她叫了起来，并没有立刻多说什么，这时候侍女端着茶走上前来。

“德嫔娘娘请用茶。”

“小胤祚，原来你是来给你四哥道歉的啊，本宫已经差人去叫他过来了，待会儿你当着他的面儿自己跟他说好不好呀？”

贵妃倒没有把这件事想的特别严重，毕竟两个孩子是同胞亲兄弟，况且早上小胤祚抓周时，有多亲近他四哥，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小孩子么，有的时候顽皮些也实属正常，既然是孩子们之间发生了不愉快，那就叫他们自己处置便好。

“贵额娘，您叫儿子过来有什么事吗？”胤禛像是没有瞧见贵妃膝上坐着的小家伙一样，一板一眼地问。

贵妃当下便觉得有意思了，她还从未见过小四生气的模样呢，果真是个小冰疙瘩，生起气来就知道冷着一张脸。

“不是本宫找你，是小胤祚找你呢。”

贵妃笑着说完这句话，垂眸又对怀里的小胤祚说：“你四哥已经站在你面前了，你便将方才那句话，自己说给他听吧。”

“哥哥……对……不起！”胤祚有些着急地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眼瞧着胤禛还是不搭理他，胤祚便扭动着小身子，想要从贵妃的身上下去，万一是他的声音太小了，哥哥刚才没有听清楚。

“小胤祚想下去？那你可要当心些。”贵妃颇有些不舍的将软乎乎的小家伙放在地上，又吩咐伺候他的乳母道：“扶着点儿你家小阿哥。”

程嬷嬷立即应是，上前虚扶着小主子。

小胤祚一步一颤，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好容易才走到他哥哥的跟前，方才哥哥一直垂着眼不看他，现下他愣是扒拉着他哥哥的腰，抬起小脑袋盯着哥哥的眼睛。

胤禛终究还是跟小家伙对视上了，一眼就瞧清了小家伙眼中的歉疚与不安，又听见他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哥哥，对……不起~”

“不气~”

“我乖~”

听见最后这句话，胤禛没忍住反驳回去了。

“你不乖。”

都把洗澡水弄他身上了，还让他不小心吃尽了嘴里，看来还是他对这个小家伙太纵容了，才会让这小家伙如此无法无天，任性妄为，若是不给他一个教训，将来还指不定要有多放肆，说不定就变得跟上一世的老十四似的。

胤祚委屈地撇了撇小嘴，又不敢说话为自己分辨。

“……错了~”

“错哪儿了？”胤禛凉凉地看着他问。

贵妃都觉得胤禛这句话问的让她觉得有些好笑，小胤祚才满周岁，说话尚且只能一两个字地慢慢往外吐，胤禛还想着让他自己认错，这怎么可能呢，这孩子也太较真了。

德嫔也有些担心这一点，万一小六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那岂非让小四一直生他的气，于是张了张嘴，打算替小六认错。

“不该……弄水……哥哥……湿了。”胤祚已经很努力地想要说清楚，但是这具身体毕竟还太小，他想的跟他能的完全是两码事。

不光贵妃与德嫔面露讶异，就连胤禛自己都有些滞愣。

胤祚好不容易说了那么多，却发现哥哥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心里更慌了，只能一个劲地反复道歉。

“对……不起！”

可小孩子一慌张，就容易掉眼泪，这是他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

胤禛瞧见小家伙那双明亮澄澈的大眼睛溢满了眼泪，一眨眼，眼泪就顺着睫毛从眼眶里掉下来的时候，心里也不大舒服，但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心疼这个做了坏事的小家伙，所以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冷硬。

“你是男子，应该有担当，男儿流血不流泪，怎可动不动地就哭！”

四阿哥一本正经训斥这小小一团的六阿哥，这画面叫人忍俊不禁。

噗嗤！

贵妃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了，胤禛，小胤祚才多大啊，还是个没断奶的小孩儿呢，如何做得了你口中那般坚强刚毅的男子？”

“呜~”胤祚觉得自己委屈极了，这眼泪往下掉又不是他能控制得住的，结果又被哥哥嫌弃了，他怎么这么可怜啊。

这越往下想，眼泪就掉的越多越快，胤禛都有些遭不住了，甚至忍不住反问自己：难不成他方才说的话很过分吗？

德嫔实在是心疼小儿子，起身走了过来，将小六抱进怀里，轻拍他的后背，温柔地安抚着小家伙有些失控的情绪。

胤禛已经伸出去，想要抱一抱胤祚的手立刻又收了回去，他的嘴唇一抿，默不作声。

“小六乖，不哭了啊。”

想了想，德嫔又扭头对大儿子说：“小四，你弟弟他不是有意将你弄湿的，只是他素来就喜欢玩水，每次沐浴都喜欢随意扑腾，额娘会回去好好地管教他，小六他一贯最喜欢你，你也是知道的，能不能原谅他这一回？”

胤禛心里其实并没有怎么责怪胤祚，胤祚还小，他又是个成熟的灵魂，怎会跟一个孩子计较，他只是喜净，难以忍受洗澡水流进嘴里这一点。

况且他已经跟谢嬷嬷解释过了，也吩咐她不要去贵额娘跟前提及此事，反倒是额娘，自己带着胤祚跑来了。

“哥哥……嗝！对……不起~”胤祚一边打着哭嗝，一边坚持着继续给哥哥道歉，他当然最想要哥哥原谅他了。

“别哭了，我原谅你就是。”本来也没有怪你，哭的这般凄惨，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胤禛有些无奈。

胤祚的眼睛噔的一下就亮了，他挣脱了额娘的怀抱，猛地朝着哥哥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哥哥。

“哥哥！”

这小家伙突然之间抱过来，胤禛差点儿倒了，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胤祚还以为哥哥仍然在生气，又小心翼翼地松开他。

“胤禛来这儿坐着歇一会儿。”见两个小的有些僵住了，贵妃先是叫住了大的。

“好了小胤祚，你四哥他已经原谅你了，瞧你哭的可怜兮兮，本宫看了都心疼，你也快来本宫这儿，有好吃的给你。”贵妃又笑着朝小家伙招手。

有了吃的缓和，气氛总算是逐渐融洽起来。

贵妃一只手抓着胤禛，另一只手抓着小胤祚，将他们俩的手叠在一起。

“既然小胤祚也已经认错道歉了，胤禛也说原谅弟弟，今后你们就还是好兄弟，可不许再闹别扭了，嗯？”

胤禛很尊敬自己的养母，他点了点头。

看见哥哥点头，胤祚也立马跟着点头，他本来就最不希望哥哥跟他闹别扭。

两个小的总算是和好了，贵妃瞧见终于露出了笑模样的小胤祚，忍不住上手揉捏他的小脸蛋，这么个小糯米团子，真是好玩儿啊。

因为感激贵妃方才的调解，胤祚也乖乖地眨着眼睛，一动不动任由她□□，像极了一个精致的布娃娃。

贵妃愈发喜欢他了。

就连坐在一旁的胤禛，放在袖子里的手都忍不住模拟了一下贵妃的动作，瞧着是挺好捏的。

被贵妃抱着捏捏小脸，揉揉小手，玩了好一会儿，天色都暗下去了，胤祚才跟着德嫔离开承乾宫，走之前，贵妃还让人给他送了好些新鲜的瓜果，估摸着是方才见他喜欢吃。

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可自那以后，胤禛为了在胤祚面前维持自己兄长的威严，总是冷着一张脸，每当胤祚想要抱他，他便会用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迫使胤祚退后。

胤祚才得到哥哥的原谅，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只能眼巴巴地瞅着他，像一只渴望主人怜爱而不得的委屈的小狗狗。

这副景象，出现在御花园多次，宫里的许多嫔妃都瞧见过，私下里还纷纷讨论。

“你们说，这六阿哥怎么偏生就爱黏着四阿哥呢？”

“是啊，可四阿哥打小就是一张冰块儿脸，怎么也融不化，我瞧着都有些怜爱六阿哥了。”

“若是六阿哥对我露出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就算是要我把他供成小祖宗，我也愿意啊。”

“谁说不是呢，六阿哥性格软绵绵的，生的又好看，就像那次他抓周的时候，有个姐妹说的，像极了过年吃的糯米团子。”

“对了，马上就要到皇上的万寿节了，你们都准备好送什么了么？”

康熙二十年三月十八晚，乾清宫内灯火通明，歌舞丝竹之声不断。

嫔妃们祝寿完毕之后，便轮到皇子与公主上前，如今皇上膝下已有八位阿哥，一位公主，瞧着已然不少。

最前头站的自然是太子，他身后站着的是分成两排的其他人，康熙今日兴致极高，几乎每个人给他祝完寿之后都给了几句夸奖。

不过在瞧见小六胤祚频频往他四哥身上看，想往上凑又不敢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出言询问。

“小六为何老是看你四哥？”

众妃嫔都了然一笑，康熙纳了闷了，怎么好像阖宫上下都知道了点儿他不知道的事情呢？

贵妃笑着站了起来。

“皇上有所不知，前不久，小六惹他四哥生气了，巴巴地跑来臣妾宫里哭着给他四哥道歉，胤禛觉得小六爱哭不好，如今正在培养小六成为坚强刚毅的男子呢。”

“什么？坚强刚毅的男子？小六？”康熙很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他瞧了瞧那小小一点儿大的胤祚，顿时憋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那胤禛你可要好生努力了，怕是没有个十几年的功夫，轻易做不到，朕期待着小六长成坚强刚毅的那一日，到时候，朕一定好好赏你！”

只有胤祚撅着个小嘴，不是很高兴，皇阿玛竟然不但不帮着说好话，还鼓励哥哥继续冷待自己！

“儿臣遵旨。”胤禛倒是一本正经地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