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满地残肢碎肉,之前只是稍显死气的山庄,此刻仿若人间炼狱:许多身着仆人衣服的人仿佛中了疯病,此刻正在发狂地啃食着周边的人,他们双目血红,嘴里,牙缝间满是血肉,像是食人的恶鬼,毫无理智可言;还有一部分“人”正在破坏着大门的防御,似乎想要放进来什么,队伍里为首的人赫然是——白曜之!
随着防御罩的轰碎,激起阵阵尘埃,未待尘埃散去,桑桑几人就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在尘埃中影影绰绰——是那日他们击败斩杀的那只妖兽!怎么可能,当时几人亲眼看见它身首分离,灰飞烟灭的!!!
那妖兽也看清了怔愣在原地的几人,发出桀桀的笑声:
“见到我很惊喜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妖兽说完这句话,白曜之等人就跪在它面前,对它俯首称臣。妖兽满意地看向他们,戏谑地冲白曜之道:
“这山庄里的大少爷可真是个好用的工具呢。”在注意到白曜之神情里的挣扎,继续道:“如果不是你,我还不能这么顺利地进来呢。”
“你!你怎么还活着!”白小夕也被这声响吸引过来,在看到妖兽的时候惊诧之色难以掩饰。
“呦,这不是咱们的小少爷吗?见到熟人怎么不向我问个好呢?啊,也对,瞧我这脑子,我忘了小少爷大概认不出我了,提醒一下,在山洞那一面可只能算是‘故友’重逢。见到白小夕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妖兽有些得意,那是一种玩弄人心的快意,它摇身一变,竟成了另一模样:形状像老虎却长着牛的尾巴,发出的叫声如同狗叫。
桑桑看着这怪物,想起自己曾看过的一本古籍上的描述:
【浮玉之山,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是食人。】
“你,你是那年的妖兽!”白小夕大喊完这句话之后就紧咬下唇,眼中恨意如烈火般熊熊燃烧。
“看小少爷这样子,是认出我了啊。怎么样?看到你哥哥这个样子你很开心吧。”彘说着还动了动手指,白曜之眨眼间就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再起不能。
“你的兄长啊,真是个废物,我随随便便一个法术过去,他的心魂就快散了,不过我一向仁慈,还留了他一命。但是,现在的他可就是我的小傀儡,不是你的那劳什子大哥了哈哈哈哈。”彘观察到白小夕逐渐绝望的神情,开怀大笑,“希望你有点眼力见,快点告诉我秘术残卷的下落,否则,就让你去陪你那哥哥一起。”
“那还要先问过我们吧。”盛星辰抬剑向前冲去,语气恣意洒脱,带着狂气。席熙没有说话默认了盛星辰的说法,也是飞身上前,欲与妖兽缠斗。
就在几人稍落下风之时,白父出现了,手中木杖轻轻点地,妖兽一时不察被限制住了动作。
“小夕,你快带着山庄里活着的人快跑,向山下跑。这个法术限制不了它太久。”
“可是,父亲——”
“别可是了,快跑啊,我这里还不需要你来操心!”
白父与白小夕遥遥相望,中年人仿佛想说好多,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万千话语最终汇聚成了一个微笑。
他生在云雾山庄,母亲因为生下他之后损了元气,不久就撒手人寰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克星,他害死了自己的阿娘,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不敢与自己的父亲亲近,他怕父亲会怨恨他,每当看到父亲严厉且不苟言笑的脸,他就会很害怕,他知道父亲一定是厌恶他的。但好在他有他的兄长还有一个年龄相仿的玩伴。他的兄长,跟他仿佛是两个极端,就像是他们的名字一样,一个起名为“曜”,一个起名为“夕”。他的兄长是全山庄的骄傲,他聪慧,善良,勇敢,天赋极高,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可是他白小夕却不一样,他胆小,懦弱,没有什么修道方面的天赋。他生为夕阳,没办法成为耀眼夺目的照耀别人的阳光。他是嫉妒过他的兄长的,但是啊,那个人真的太好了,他会在自己害怕逃避的时候鼓励自己,他会在自己胆小无力的时候站在自己的前面挡住所有恶意与危险……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没有人会不喜欢那个人,白小夕也不例外。
白小夕在逃难的队伍最后,保障队伍安全。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白小夕心一沉,那是自己的大哥。是了,阿什也好,被控制的大哥也好,那怪物也好,他们都没说错,自己就是个胆小鬼,如果那天自己再勇敢一点,会不会,大哥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他没有出生就好了,这样母亲也不会死,没有自己,这一家人的幸福似乎唾手可得。
白曜之即使是被控制了,但功力并未改变,不消一会儿,就追上了队伍。他看着队伍最后的那张脸,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泛起刺痛,不,他不应该这样,他应该遵从主人的命令,杀掉这些人。剑已出鞘,光影之间,热血喷溅,在逐渐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了对面的人不可置信的表情和向他伸出的手。
在兄长的剑出鞘的一瞬间,白小夕以为自己死定了,闭眼静候死亡,他听见了剑入血肉的声音。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白小夕睁开眼,看见的是自己兄长倒下的身影,他拼命想要去抓住那道正在后仰的身影……
白曜之想起来了一些事情,比如说自己的弟弟出生后,他围着那么小的一个团子打转;又比如说他和他的弟弟一起出去冒险时,那只因为胆怯而紧抓他衣摆不放的小手;再比如说,那天,他大喊的那句“快跑”……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将生的希望留给他的弟弟,因为他的弟弟已经很苦了,他想让他开心点,哪怕代价是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