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青楼遗梦（六）

“小伙子，请留步，我看你面堂发黑，恐有不祥之兆。想知道化解之法吗？我掐指一算你我缘分不浅，我愿意给你一个缘分价——十两银子，十两银子，我就能帮你化解这凶煞。”算命的看顾洵不为所动，甚至还要饶过他继续往前走，又是伸手拦了一下，勉为其难地说道：

“五两银子，五两银子好吧。”

顾洵没有理会，甚至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那算命先生半分。

“慢着。”就在触碰到顾洵衣摆的一瞬间，算命先生突然脸色一变，不正经的表情一凛，“你童年不幸，亲缘浅薄，我说的没错吧。”虽然是问句，但他说的十分肯定。

顾洵听后，动作一滞，面部表情却并无什么变化，只是他紧握的双拳暴露了他的情绪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但是那算命先生却没有停下他的话语：

“二十年来是非难辨，生为玉石久陷泥中。金殿楼阁盛娇处，却是良缘梦中来。”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顾洵停下脚步，双手抱胸，想看看这位“大师”还能说出什么，那位却是不再言语，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掉了，与他的出现一样猝不及防。

顾洵也没有过多纠结，在盛娇楼的正门口找到了盛星辰，盛星辰看到是他，将眉眼里的戾气全部藏起，眉宇疏朗一如往常，黑曜石般的眼睛清亮如湛湛星河，胳膊搭在顾洵的肩上，笑嘻嘻地跟他说：

“我有发现了哦，想不想听听看。”说罢就拉着顾洵走到之前他上屋顶的那个角落，示意顾洵跟他一起。顾洵虽然心有疑惑，但也没有任何犹豫地跟着盛星辰一起跳上了离他们最近的屋檐上，随着连续的几次跳跃，顾洵的神情越来越复杂，说不出来是该欣喜还是该心惊，因为他知道了盛星辰想要他看到的东西了——那就是盛娇楼的构造问题。

从正面看，盛娇楼只是一座普通的三层楼阁，或许比起周围的平房要高上一些，但也不足以令他们感到惊讶，真正令他们感到惊奇的是盛娇楼的侧面——侧面最顶部的位置开了一个小窗。窗子很小，又因为与楼阁外部的颜色相近，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再加上通常的视角问题，很少有人能够注意到比自己要高上许多的地方，他们两人也是，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个暗窗。

“咱们今晚有必要进去看看了。”盛星辰提议道。

顾洵对此也点点头，这也是他想的，其实如果不是盛星辰早上拦住了他，他早就闯进去了。周围人都认为他是个做事谨慎，会瞻前顾后的稳重性子，但他自己很清楚自己并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因为他答应了师父要给其他弟子做一个榜样，要做能够保护大家的大师兄，时间久了才慢慢变成大家以为的那样。可在自己成为虚云宗弟子，成为长宁剑派的大师兄之前，他只是一只疯狗啊，一旦察觉到自己在意的人身处危险之中就会不顾一切冲上去撕咬一切的疯狗啊……是这样吧，母亲大人？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夜色降临的时候，繁华的的街市被各色的灯光包裹在内，尤其是盛娇楼门口，一位穿着暴露的女子站在一片纸醉金迷的暧昧中，与男子一边调笑，一边将他请进去，看到顾洵和盛星辰站在门口好久，主动上前，“呦，好生俊俏的两位公子啊，光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不如进去看看？”说着挥了挥满是胭脂气的手帕带起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香风，纤长细腻的手指不知不觉中就靠近了顾洵的胸襟，顾洵下意识往后一退，英气的眉毛紧紧皱起，带着些许不适。

那姑娘倒也没有因为顾洵的动作而生气，心里暗想这位爷大概是个初哥，没来过这种地方，感到不适应也是正常的，于是换了一个对象，手指暧昧地抚上盛星辰的脸颊，盛星辰眼中极快地划过一丝嫌恶，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他抬起了一只手，虚握住那女子地手，将之更加贴向自己，另一只手移向女子的腰肢，离得近了，女子的脂粉气更重了，熏得盛星辰头疼，他强压着要推开女子的动作，凑到女子耳边，用气声说：

“我这位兄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没有什么经验，竟然拒绝了姑娘这么好看的妙人儿，看的我是好生气愤呢。”

这女子也是一个经验十足的，虽说盛星辰生的实在是很好看，但也没有被这三两句甜言蜜语迷惑就忘了自己的任务，她嬉笑着推开盛星辰，做出一副娇羞的作态，“公子真是讨厌，说这种话，真叫人家害羞啊。奴家清楚自己姿色一般，想必是入不了这位公子的眼，但是今晚可是有不少新姑娘，尤其是那位，当真是国色天香，两位不想进去看看吗？”女子可以训练过的声音动听极了，尾音上翘，像一把小勾子，要是别人或许早就耐不住了，但顾洵和盛星辰心中却是丝毫不为所动。盛星辰假装被女子的话勾出兴趣，与那女子又扯了几句，就拉着顾洵往里走了。

今夜的盛娇楼确实是极为热闹，歌舞升平的样子叫人想起那两句诗词“香帷风动花入楼，高调鸣筝缓夜愁。”顾洵和盛星辰都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地方，别看盛星辰在门口和那女子算是有来有回，实则他也是心里没底，但总归是在外游历多年，比起顾洵这种常年待在山上的还是要多出许多经验的，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说的就是他。

两人穿梭在人群中，一边找寻着桑桑和席熙的身影，一边躲避着扑向他们的莺莺燕燕，就在这时，楼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原来是老鸨从楼上下来了，“感谢今夜各位爷的捧场，今天咱们楼里有一位新的姑娘要正式挂牌，希望各位爷到时候多多照顾啊。”说到“照顾”时刻意暧昧地一笑。在场的男人自然都懂那是什么意思，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随着老鸨的话音落下，刚才停止的乐声再次奏响，只是换了一个曲调，随着乐曲的重新奏响，一位少女缓步从台阶上赤足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