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旧年往事（六）

“虽然如此，但还是有一些曾经被小顾帮助过的人愿意相信小顾是清白的，只是下一秒，不知道那些仙人用的什么法子，小顾他不受控制地变了样子，一双犄角逐渐从他的头顶处冒了出来，手指的指甲也变得又长又锋利，在看到那个样子的他之后，那些相信小顾的人都开始动摇了，不因为其他，实在是眼前的人的样子与那群仙人给他们看的影像中的形象逐渐合一了，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们都是后退一步，就连一直站在小顾身后的小云姑娘脸上都浮现出类似于恐惧的神情。”老妇人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口气。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在一边沉默许久的盛星辰开口说道，像是突然有感而发，他脸上的神情寂寥又平静，眸中有着一闪而过的脆弱。

“那之后呢？他，顾择端他真的是做了那些坏事的人吗？”席熙也开口问道，他实在没有办法把先前老妇人口中的那个人和后来故事中的那个人对上。

“这谁知道呢？但是当时的我们确实都相信了那些仙人的话，或者说，当时，我们确实是选择了退缩……”

不是这样的……顾择端不是坏人，他是为了保护那些人啊……桑桑在看到影像的时候就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高人是在骗人的，因为那段影像的来源她是知道的——正是顾择端第一次发现自己魔族血脉的时候，是他为了保护村子里的人激活了魔族血脉的时候。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不是他杀的，是那些强行闯入的魔族留下来的罪障啊，顾择端从始至终都是要保护那些村民的啊！魔族不用剑，顾择端用剑，他的剑从来是为了保护别人啊！

看着无量村的村民都不自觉地向后退，桑桑控制不住地向前，冲到他们的面前，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不是顾择端！那些事情不是顾择端干的！他是个好人，你们相信他啊！”，一个人不行，就换另一个人，她跑到一个又一个的村民面前——

“你相信他啊，他之前不是还帮过你很多吗？”

“你为什么不相信他啊，你不是应该知道他是多好的人吗，之前上山的时候他还救了你一命啊！”

“那些人是骗人的，他们在欺骗你们！”

……

“小姑娘，不要再费工夫了，没有用的，他们是看不见你的，在这个空间里，你只是旁观者。这些事也都是已经发生过了的事，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历史的进程。”男人的声音清澈又含着几分无可奈何的笑意。

“我知道，我知道啊，可是我没有办法袖手旁观啊……”桑桑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有了哭腔，她太清楚自己有多么渺小，多么无力，可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也就更不甘心，她总想着或许能跟天命争一争呢，或许可以改变既定的命运呢？

“好啦，小姑娘不要哭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的命运已经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了，不过，你们的可说不定哦~”男人尾音带笑，笑嘻嘻地，像是没有过任何的痛苦的经历似的。

桑桑寻不到声音的来源，男人的声音像是与这空间融为一体似的，与她的存在是一样，他的声音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注意到。

虽然如此，但是桑桑却知道这人是谁，于是她开口：

“你是顾择端。你是顾择端是吧。”

“这谁知道呢？”男人故意没有回答桑桑的问题，说话间的语气渐渐和桑桑印象中的那个意气风发，四处行侠仗义，剑随心动的那个少年剑客的身影逐渐重合起来。

是顾择端啊……

“当时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站在顾择端这面，就连小云姑娘也退缩了。小顾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娘子竟然也不愿意完全的信任自己，沉默了许久，跟着那些仙人一起离开了。在他离开不久后，小云姑娘也离开了，再之后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了，只知道小云姑娘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怀孕数月了。那孩子，就是那你们的那位同伴……”老妇人的手指蜷缩起来，谁也不知道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讲出这些的。

即使几人早就在内心有了猜测可是当真的得知了顾洵的身世后，也不免一阵沉默。顾洵，是那位“小云姑娘”的孩子，那他的父亲呢，是顾择端还是另有其人？

天空渐渐地明亮起来，青灰色的影子落在壁墙上，背后朝阳欲升，一明一暗，泾渭分明……

三人踏出了老妇人的房间，向自己房间走去，正巧碰上迎面而来寻他们的顾洵。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这个场景，着实让三人有些心虚。

“你们……”顾洵看到几人，刚想要说什么。

“我们——我们在遛弯。”

“我们在欣赏朝阳。”

“我们在锻炼。”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互相看了一眼，又连忙改口：

“对，我们在欣赏清晨美好的太阳。”

“我们在锻炼身体。”

“我们在散步呢。”

又是一阵死一样的沉默，可以说是默契了但没完全默契。

“我们的意思是说我们在通过散步锻炼身体，顺便看看日出，嗯，对，哈哈。”看啊，盛星辰选手在力挽狂澜，一套漂亮的话术，评委席熙，桑桑给这位选手的评分是，10分，10分！

“额，我只是想问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今早从那边的山上采到了十分珍贵的灵果。”顾洵被眼前三个人的操作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从怀里掏出了几颗灵果。

果子的颜色红润，一看就是上等的佳品，明显不是凡物。

这灵果……桑桑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幕——顾择端走遍了一整座山头，终于在一处地方，埋下了几粒种子，当时她只当是男人一时兴起，原来他竟是为了种植灵果吗。

在桑桑回忆间，另外两个人已经接过了顾洵递来的灵果。席熙端详片刻，开口道：“这灵果有点像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无垢灵果。”在接收到其他几人求知的眼神后，她继续说道：

“无垢灵果，顾名思义，是毫无杂质的灵果，对于生长条件的要求十分苛刻，不仅需要合适的土壤还需要无垢灵体的血液日日灌溉，灌溉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够正常生长。说到污垢灵体，那更是几万年才能出一个的极品修炼体质，不仅修炼速度比其他人快上数百倍，修炼悟性更是极其高，这种人一般不是被什么修仙界的大门派重点培养就是自修成为修仙大拿，我记得，有传闻第一个飞升的得道高人好像就是无垢灵体。所以在市面上，这种由无垢灵体培育出的无垢灵果都是有市无价，千金难求的。”

“啊，这么难得啊，顾洵那你是怎么找到的。”盛星辰咬了一口就感受到了充沛的灵力在自己的身体中涌动，他心道果然是好东西，又是好奇起来了。

顾洵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是他在青楼里得到的那把剑在清晨突然暴起向外飞去，自己为了追回它就一路跟着它，直到这剑自己在那里停下来的，还不停围着那长着灵果的树转圈，他才发现这些灵果的。

起初他也没有想到这灵果竟然这么珍贵，他只是粗浅地感受到了这些果子灵气深厚，不管是对普通人还是对修仙者都大有裨益，再加上那灵树看起来像是没有人打理过，自己野蛮生长出的似的，他推断这大概是无主之物，大概是吸收天地灵气的结果，所以他才会不问自取给几人带回来，要知道是这么珍贵的果子，他一定不会这样失礼，果然还是寻个机会向那位培育灵果的高人道歉吧。

“桑桑，你怎么不吃啊。”盛星辰看着桑桑盯着那灵果发呆已久，问道。

“啊，没事，刚才在想事。对了，大师兄，你吃了吗？”桑桑回答完盛星辰的问题，就转向了顾洵。

顾洵是没有吃的，不仅没吃，甚至还没给自己拿，当时他只一门心思想着给三人拿了，完全没想起来自己。

桑桑看着顾洵这个样子立刻就明白了他根本没吃，甚至可能都没给自己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师兄，我记得我有跟你说过让你凡事多考虑考虑自己吧，你是忘记了吗？”

“没有，我没忘！你不要生我的气。”顾洵匆忙解释，原本沉稳的表情像是被打碎了一样，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慌乱与讨好。

“师兄，我没有生你的气，害，算了，没事，师兄，这个果子给你吧。你不允许拒绝我，否则我就真的生你的气了。”

顾洵呆呆地望着小姑娘递过来的鲜红的果子，耳边是小姑娘有些娇气的声音——“师兄，你再不接着，我的手就要举累了。”顾洵这才缓缓伸出双手接过，像是在接受神赐的恩惠一样，他低着头，手掌小心地拢着一颗不大的灵果，良久，才抬起头，脸上挂着像得到了糖的孩子一样的满足的笑容，他说，“谢谢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