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言为定

再醒来，便是在客栈里。

宋煊下意识环顾四周，却未看见他最想见到的那个身影，反倒是林霁霜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他的扇子。

再看窗外，已是日落西山，暮色苍茫。

见他转醒，林霁霜便起身来到他面前。

宋煊想要起身，手撑了下床，后背却一阵疼痛，随即摔回床上，疼的他不禁痛呼。

“嘶，疼疼疼疼疼。”

“疼就别乱动，”林霁霜合扇，扇尖轻点在宋煊肩头，“你背上伤的可不轻。”

宋煊深深呼吸了几口，问道：“师尊呢？”

“回来便歇下了。”

听到林霁霜这样的回答，宋煊又想坐起，神色焦急，“师尊受伤了吗？”

“你可安生点儿吧，师尊没事，”林霁霜又将他按了回去。

“我和师兄看到了你留的字条，赶到后山的时候，师尊身边尽是人儡，不过媸兽应是逃了。”

宋煊点了点头。

“对了，师尊交代，你醒了的话，让我告诉他，”言语间，林霁霜已到了门前。

“别去了，”宋煊急忙叫住了他。

“啊？”

宋煊解释道：“师尊定是在休息，还是先别去了吧。”

林霁霜思虑许久，目光上下打量着宋煊，片刻点了点头，“也是，那再等等吧。”

宋煊不再言语，心思一静下来，后背的伤痛便更加明显。

他面朝墙侧躺着，身体微微蜷缩，背上的伤一阵一阵地疼，身上的冷汗起了又消、消了再起。

想着自己曾经受过最严重的伤，便是切菜时不小心切到手，何时曾受过此等伤痛。

宋煊疼的迷糊，头脑也渐渐不再清醒。

终是暮色渐浓，万籁俱寂。

房间中，宋煊原本粗重的喘息稍稍平复，某人正要离开，却见他缓缓睁了眼。

“师尊什么时候到的？”目光聚焦，待看清那人的面容，宋煊顿时惊起，神色略显慌张无措。

“刚到不久，”方暮舟温和道，“背还疼吗？”

宋煊这才发觉自己竟已坐起。

屋内尚残余着方暮舟的零星灵力，宋煊细想便知他师尊刚做了什么。

“不疼，”宋煊摇摇头。

方暮舟语气淡然，“那便好，待会让你师兄再给你换次药，应就无碍了。”

“师尊要走了吗？”宋煊看着站起身的方暮舟，问。

方暮舟暮然回眸，与当年初见时温柔的少年面容重叠，如清风朗月

他从不吝啬笑意，却不艳不俗，反倒似淡酒入喉，清香沁人心脾，舒适、惬意。

宋煊总看不够，便想多留他会儿。

“怎么？”方暮舟不明所以。

宋煊低头垂眸，神色无措，语气也软棉了许多，“师尊，不可以给徒儿上药吗？”

他深谙套路，也知方暮舟向来爱护弟子。

自己这般服软撒娇，他师尊怎好拒绝？

方暮舟眉心微蹙，带着浅色的眸子稍快眨了两下，片刻终是舒展，他缓声道：“可以。”

取了药返回，宋煊已在床上趴好，因着天气寒凉，上身衣衫只半敞着，松松垮垮覆在背上。

方暮舟坐在床沿，未有言语，便将他的衣衫褪了下来。

随后用手指剜了些药膏，轻涂在伤处。

冰凉的手指刚刚拂过伤口，宋煊便后悔了。

他觉得痒，背上痒，心中也莫名其妙生了说不明的心思，便将头深深埋进软绵枕中。

方暮舟手上动作未停，定是没发觉他的变化，宋煊感到庆幸。

想到当初自己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思打开这本小说，再到后来，因为方暮舟这个角色而不愿弃文。

虽然作者在其身上着墨不多，但

宋煊就是莫名地喜欢他。

方暮舟温润雅致，护佑同门、善待百姓，自始至终未做过一件坏事，可谁能想到，最后竟得了个死无全尸、魂飞魄散的结局。

宋煊不能接受！

于是看到结局的当天夜间，宋煊便做了个梦。

梦中，自己成了茗雪居院中的那棵老杏树，每天注视着方暮舟的一举一动，便萌生了想要更加靠近他的想法，于是加劲吸收着天地灵气，争取早日修成人形。

只是他这个愿望尚未实现，便被闹钟无情地吵醒。

谁知道如今，自己竟当真陪在了方暮舟身旁，甚至肌肤相触。

他必定是要抓住机会……

尊师重道，“欺师灭祖”！

少顷，宋煊思绪渐渐归位，才觉得闷热，随即抬头，侧着的眸子瞟了方暮舟一眼。

方暮舟眼睫微垂，薄唇轻抿，神色淡然却仔细，此时他改成轻揉着药膏，为使药效发挥到极致。

似是发觉了宋煊的注视，方暮舟突然抬眸，对上了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宋煊一怔，而后干干笑了两声，问道：“师尊，你怎么不问我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听此，方暮舟这才停了手，极认真地紧盯着他的眼睛，“若你愿说，我更想知道你是如何逃出的。”

宋煊想要坐起，便按住了方暮舟阻止他的那只手，压在自己手下，待坐得端正方道：“每每有所动摇时，徒儿心中便会想到师尊，怕无法当面道别，更怕再也见不到师尊。”

“……嗯。”方暮舟像是被他惊到，但错愕的表情几乎微不可察、并转瞬即逝，“不要怕，不会有那一天的。”

宋煊只当方暮舟将自己看做孩子去哄，虽不知这时候，他是否已经做好了身死不惜的打算，但此时，宋煊偏就相信他说的话。

说不定能成真呢！

“师尊，一言为定！”宋煊笑得明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