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
一句国语脱口而出,林菀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眼前这男人白衣胜雪,眉眼如画,尤其是眉心处的银色印记,璀璨如星河,闪着细小的光芒,更是绝妙点缀。
“啊啊啊啊好帅!”林菀压低声音,拼命掩饰激动。
花钟面无波澜,望着沈寄。
“干嘛?怎么还没走?”
她指了指酒柜顶上:“一天时间可是到了。”
沈寄看了眼她所指的方向,那儿有个白玉葫芦状容器,里头装着水,上面的水比下面的水要多很多。
这是个计时器,一滴水落下来,就代表凡间时辰过去了一天,上面的水都落了下来,就是恰好一个月,黄泉又会下雨。
花钟便会将葫芦颠倒过来,重新计时。
此妙物是一百多年前一位客人给她的房费,他是个玉匠大师,一双手极为巧妙,明白她的诉求后,调整了几次,便用黄泉里捞出来的一块玉石雕刻了此物。
“挽月,可否借用一下。”沈寄问。
“挽月?”
“我的剑。”沈寄轻蹙眉头,“黄泉起雾,太多魑魅魍魉潜藏,若无剑,怕出意外。”
花钟冷笑:“关我屁事。”
“花钟……”沈寄欲言又止。
花钟摆手:“还是叫我花老板,咱俩又不熟。”
“沈寄!沈寄!你为什么下楼不喊我!”
楼梯上传来一阵女子不满的声音,随即粉色衣裳便出现在花钟的视线里。
罗芸又恢复了初见时那般刁蛮,颐指气使地问:“你在这儿干嘛?你不是拿回你的剑吗?”
沈寄还未回答,花钟便直接道:“他要不回去。”
“凭什么?!”罗芸冷眼,“又不是你的东西。”
林菀看了眼花钟,又看了眼罗芸和沈寄。
恍然大悟。
“明白了,修罗场!”
她迅速站定了立场。
“那把剑作为房费抵押给了我花钟姐姐,当然是她的东西,她不给就不给,有本事你告她啊!”
“你又是谁?我跟你说话了吗?”罗芸不满,“没你的事你最好闭嘴。”
“哎我就不闭嘴,你有本事打我呀,你打我呀。”
林菀贱兮兮地挑衅,“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打我啊!”
“你——”
罗芸当即怒火冲天,就要一巴掌朝她扇过去,被沈寄直接拉出了门外。
“沈寄——”院外传来罗芸不满的喊声,又很快消弭于浓雾中。
林菀愕然片刻,看了眼不出声的花钟,登时有些心虚。
“花钟姐姐,刚才我有说错什么吗?”
花钟认真点头:“沈寄不是我男人,这里要纠正一下。”
林菀松了口气:“嗐,我当什么呢,反正话说出口了,气势不能输嘛。”
她想了想,又说:“不过据我粗浅的观察,你和他之间绝对有什么,他刚才眼神一直在你身上,你没发现吗?”
“没注意。”花钟说。
这话是真的,她的注意力被罗芸吸引住了,沈寄除了刚开始,就没说话了。
“为什么他记得,你不记得呢?你失忆了?”
“算是吧。”花钟叹了口气,“我魂魄残缺,以前的记忆半点记不起来。”
林菀说:“那不行,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吃亏就吃亏在这儿,既然他记得你和他之间的事,那你不如直接问。”
“直接问吗?”花钟摸了摸下巴,“可他已经走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
“那你不能追上去吗?”
“追上去?”
花钟怔然。
黄泉起雾,阴差过不来,沈寄带着罗芸,必然也是强渡黄泉,其实她在这儿待了这么久,黄泉虽大,路线她倒是摸得很清楚。
沈寄刚走没多久,她现在要追出去,大约是能追到的。
“追个屁。”
花钟起身,拂袖上楼。
“你顺便把酒碗收拾一下。”
花钟路过二楼时,脚步略顿了顿,没继续往上,抬脚到了桑麟门前,敲了敲门。
桑麟打开门,小脸苍白。
“花老板。”
花钟道:“桑麟,小姑娘没坏心,你别生闷气啊。”
桑麟绷着脸不说话。
“瞧你这模样,把自己气到了吧?滋味好受?”花钟问。
鬼魂会保持着生前的记忆,包括感受。
桑麟生前体弱多病,病发时心脏常常会受到疼痛折磨。
死了之后,自然不会受制于肉/体病痛了,但那份痛觉却会被保存在记忆里,当他产生相应情绪时,又会席卷而来。
桑麟在客栈待了许多年了,刚来时总会“发病”,后来便逐渐适应了,只是情绪波动较大,例如生气伤心或者恐惧时,仍然会受影响。
其实说来每个人都有这种影响,但取决于人不同的心态,影响的程度也就完全不同。
桑麟低着头,很委屈。
花钟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来帮我酿酒。”
“嗯。”他点头,乖乖跟着花钟上了三楼。
三楼有个大露台,堆满了各种酿酒的器具,瓶瓶罐罐琳琅满目,还有乱七八糟的一些材料,乍一看,简直没有下脚的地方。
桑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所以也算是轻车熟路,从乱乱的摆放中小心下脚,什么也没踩到。
“花老板,为什么不把这里理一下呢?”
“乱的看着舒服。”
“乱的看着舒服?”桑麟不理解。
不该是整齐的看着更舒服嘛。
花钟补了一句:“主要是懒,就算花大力气收拾整齐了,过两天不又乱了。”
桑麟点点头。
这理由他就很能理解了。
“很符合花老板的作风。”
“我什么作风?”
“……”桑麟语滞。
花钟笑得慈祥:“别紧张嘛。”
这个大露台是没有护栏的,往下一跳就能落到院子里,但从院子里往上看是看不见什么的,也不能从下面直接上来。
这就是客栈禁制的妙用之处了。
露台上有一口大缸,花钟走到大缸旁边,拿起旁边的瓢往里面舀了舀,只舀了半瓢水。
“啊,见底了,只能等雾散了再去打水了。”
她将这半瓢水倒进另一个蓝色透明如水晶般的容器里。
桑麟则是从露台上方悬挂的一排小瓶子中,取下第一个,将塞子打开,将里面的清水般液体倒入了那个蓝色水晶皿中。
蓝水晶皿下方有个需要用手摇的竹制手柄,桑麟低头看了会水晶皿中的液体,然后在旁边坐下来,开始慢慢手摇。
随着他的动作,原先被花钟倒进去的浑浊的黄泉水开始与他后面倒进去的液体缓缓融合,黄泉水逐渐变得清冽,但是速度很慢。
“花老板,做黄泉酿还是醉忘忧呢?”
“我没采彼岸花回来,只能做黄泉酿,做不了醉忘忧。”
花钟低头盯着里头的液体,又啧了声,“这么点黄泉水还要浪费我一瓶的日月光,着实叫人心痛。”
日月光是天地灵气凝聚后的精华,可用来净化黄泉水,但在黄泉渡这种风沙漫天,无日无月的地方,连天地灵气也很稀薄,所以收集的速度就很慢很慢。
“我也觉得浪费,而且还是做淡如水的黄泉酿,不如做成醉忘忧划算一些。”桑麟表示赞同。
“言之有理,可是我没有彼岸花了,要么……加一条风与月试试?”花钟突然冒出个想法。
桑麟瞪大了眼:“风与月?……加到酒里?可是那是鱼啊,有拿鱼酿酒的吗?”
“凡事总要勇于尝试,反正死不了人,再难喝也有人喝。”
花钟说干就干,立刻起身,兴奋地下了楼。
二楼的七号房常年处在冰封之中,即便是房间外面,也缭绕着一股散不去的寒气。
花钟平时很少靠近这里,这个温度确实令人感到不舒服。
她瑟缩着站在门外敲了敲门。
“我尊贵的女王大人,我来取风与月了,一条就行。”
话音刚落,门忽然开了一条缝,一股极致的寒气夹杂着雪花从门缝里猛吹了出来,门外温度陡降。
好在花钟经验丰富,及时避让至一侧,同时手一抬,稳稳握住了那条随着寒气被同时抛出来的冰冻的鱼。
“砰”地一声,门又被关上了。
花钟呼了口气,发丝上已凝结了水珠。
她甩了甩,斯哈着用袖子裹住风与月,免得冻手。
她回了三楼,将那条冰封的风与月放在桌面上。
桑麟用手指戳了戳,硬邦邦的。
“要直接放进去吗?”
“剁碎了更好点吧。”
花钟四下环顾,找来一把刀,切了切,没切动。
“要不放一会儿,等它化了再切。”
“放一会儿日月光都得消耗完了。”
花钟说着想起什么,“有了。”
桑麟看她回了房间,没一会儿手中拿着把银色长剑出来。
剑身有着银色的雕花镂空,十分精美。
她将剑从剑鞘中拔/出来时,剑芒几乎闪了桑麟的眼。
“好剑!”花钟笑了声。
手执挽月,砍在了鱼身上,剑刃锋利,如砍瓜切菜般,很快就将风与月分成了好几小块冻鱼肉。
“放进去。”花钟说。
“噢。”桑麟忙将碎鱼肉全部放进了水晶皿中,更加卖力的摇着竹柄,将它们搅拌得更充分。
当风与月几乎与黄泉水混在一起时,花钟叫停了他。
然后将水晶皿中的一锅东西倒在了另一个坛子里进行了密封。
她将那坛子放在身后的架子上,用黑布盖起来。
“好了,也许不久之后黄泉渡客栈又能推出新品了。”
她十分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