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笑道:“花小钟,放心吧,他修为这么高,肯定不会挂掉的,等你能入阴司那天,我和老范亲自送你。”
花钟神色恢复如初,轻笑:“怎么,你们还能给我吹拉弹唱啊?”
白无常说:“我没什么才艺,让老范给你吹个唢呐。”
“别!放过我吧,真有那一天,我想开心的走。”花钟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表情。
林菀取酒回来,忍不住悄悄看了好几次黑白无常,听到这儿好奇问:“很难听么?”
花钟摊手:“据我所知,听过的人都死了。”
林菀眼瞪得似铜铃。
白无常一边倒酒一边笑。
“可不是么?老范都是给将死之人吹,听过的鬼魂好上路啊。”
黑无常动了动嘴,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道:“我也是为他们好。”
白无常见林菀的视线就跟粘在他们身上的似的,便问:“这小丫头什么时候来的?”
“没几天。”花钟说。
白无常笑着摇头:“黄泉起雾还真是不同寻常啊,不该归我们管的辖区也来了跨界鬼魂。”
“跨界?”花钟惊讶地看了眼林菀,了然,“怪不得穿着打扮说话方式与我们皆不同。”
黑无常问:“你们那儿是个什么光景?”
这话是直接问林菀的,林菀愣了下:“我们那儿很发达……”
她有些激动:“天呐,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黑白无常!那也有牛头马面吗?那那那……孟婆什么的,也是真的吧!”
白无常笑道:“真的啊,不信你跟我们去阴司看看。”
林菀反应很快:“我要去了还能出来吗?”
“一般情况下,只能进不能出。”
“那什么是特殊情况呢?”
“我和老范这样的不就是特殊情况?”
“懂了。”林菀认真问,“这意思是不是我去阴司搞个公务员当一当就能出入自由了?”
白无常笑道:“想法不错,理论上是这样,但你和我们不是同个辖区,你想当阴差也不会在我们这儿当,你得去你们那儿。”
“哦——”林菀点头,挽住花钟的手臂,“那我还是不去了,我还没跟我花姐待够呢。”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她才刚开口就被门前的动静打断了。
两个黑衣人架着一个瘫软的人走进来,后头跟着只摇摇晃晃的大白鹅。
“花老板,这位道长在黄泉那儿出了点意外,大人让我们救了人送过来。”
花钟定睛一看。
哦豁。
老道士身上黄泉水虽已干,人却好似还处在溺水状态,半点不清醒。
黑衣人拱了拱手离开了,花钟的目光挪到大白鹅身上。
大白鹅:“嘎嘎——”
林菀:“它说被雷劈的。”
花钟惊讶:“雷劈的?”
说完她意识到什么,用震惊的表情看着林菀。
“你能听懂鹅说话?”
林菀也反应过来了,比她还震惊。
“卧槽,我能听懂鹅说话?!!!”
大白鹅也震惊了。
她能听懂我说话?
两人一鹅相互看看,相互懵逼。
大白鹅:“嘎嘎嘎——嘎嘎——”
林菀从懵逼中回过神:“它说……被雷劈了之后掉下了黄泉淹了会儿,但是还能抢救抢救。”
花钟:“?”
她简直想抚掌说一句,绝。
黑白无常显然认出了老道士,黑无常立刻不高兴道:“就是这个老不修算计我们,用加持了雷法的朱砂烫了我们手心。”
花钟意识到有些不妙,赶紧说好话。
“范兄,他如今将死之徒,你就大人有大量。”
黑无常哼了声。
“我们阴差从不找鬼魂的麻烦,自然是大人有大量。”
“那……谢兄,你怎么看?”
白无常笑眯眯道:“没事没事,就是被纸钱烫了下而已,他这样也难受,我来帮他一把吧。”
他抬手一扔哭丧棒,那白色的哭丧棒变成了两三倍大,猛地捶打在老道士的胸口,力道之重,打得他一颤一颤的。
花钟看的眼皮直跳,林菀也不忍直视,同时很有义气地抱住了大白鹅,蒙住了它的眼。
几棒子下去,老道士忽然猛抽了口气,瞪大了眼坐起来,咳嗽了一阵才缓过神,只浑身像是刚打过架似的,酸痛无比,尤其是胸口,每吸一口气就一阵阵抽痛。
“我……我……”他望向花钟,声音沙哑不成形。
花钟讪笑:“老道士,你还真是大难不死。”
被雷劈被水淹,还被白无常打。
林菀赞同:“确实。”
这么打都没事,真耐造。
大白鹅大摇大摆地走到老道士面前,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脑袋健全。
老道士见到大白鹅,沉默了一阵,忽然搂住它开始放声大哭。
这突然的大哭搞得在场的人都很懵。
林菀看了眼花钟,花钟看了眼白无常。
白无常将醉忘忧饮尽:“没事没事,鬼魂不哭才奇怪呢。”
花钟:“……”
她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这难道不是你因为刚打的吗?
花钟趴在柜台上探出身子,俯视着坐在地上的老道士。
“我知道,因为偷渡失败了,对吧?”
她笑着安慰:“其实这根本不算什么,黑白无常都来了,你还怕没有机会进阴司吗?”
老道士哭声渐缓,用破烂的道袍袖子抹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大白鹅悄悄从他怀里出来,转头检查了下自己的羽毛,确定了没有被他的眼泪鼻涕蹭到,才露出安心的表情。
“老道……老道……其实……”他抽噎着,胸口实在太疼,话也说不清楚。
花钟打断他。
“这样吧,你去老猫那屋躺躺,他估计还醉着呢,黄泉雾没散完,黑白无常的船也不会走,你先保存一□□力,一旦进入阴司要走的路可长着呢,还不能停。”
林菀问:“花钟姐姐,你不是没进去过阴司吗?”
花钟:“理论,都是理论知识。”
老道士哀叹一声,又心虚不已,不敢看黑白无常一眼。
想到他用了朱砂纸钱算计无常的事,他就没底气,本以为能阻一阻无常的,谁知道反而激怒了人家。
两头都不讨好。
他颤颤巍巍地扶着柜台站起来,一步一挪地出了门,朝着院子里去了。
大白鹅在后头跟了几步,又停下来看着他进竹屋,放了心,转身回了客栈,在客栈门边一窝,闭眼睡觉。
花钟想起什么,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瞧了眼喝酒聊天的黑白无常,对林菀道:“上酒,别断了他们的酒。”
林菀有些肉疼:“都用醉忘忧吗?要不加点黄泉酿?”
“黄泉酿没用,跟水几乎没区别,还是醉忘忧吧。”她道,“对了,没有多少彼岸花了,我出去采一些回来,你看好店。”
林菀拍着胸脯保证:“花钟姐,交给我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花钟肃容:“我去去就回。”
她扛着网兜子出了门,淡青色的身影仿佛一道青烟,很快与浓雾融为了一体。
林菀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对大白鹅喊道:“欸。”
大白鹅抬了下眼皮。
林菀小声笑道:“你以为我花姐出去真是采花的啊,才不是呢。”
有八卦?
大白鹅忽然竖起耳朵,来了精神。
“嘎——”
林菀自信道:“我阅人无数,不会看错的,我花姐不是采花,是‘捡人’去了。”
“嘎?”
林菀狡黠地笑:“哪能轻易告诉你呢,你不过是一只鹅而已。”
她从酒柜上又取了两壶醉忘忧放在黑白无常的桌上。
大白鹅:“?”
物种歧视?!
……
花钟沿着黄泉畔走着。
雾没有散,仍是浓重粘稠的感觉,只是略走一会儿,发丝上便挂了水珠,薄如蝉翼的衣裙也湿了,加深了颜色。
彼岸花从她脚踝边一一掠过,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只凭着经验和听觉感知着水面。
“怎么没有呢?真是奇怪了。”她皱了皱眉,“不会死了吧?”
寻常鬼魂掉在黄泉里,只要及时捞出来,是没什么问题的,最多就是喝几口黄泉苦水。
但她清楚,沈寄是人,活生生的有温度有心跳的人。
她可不确定人落在了黄泉里会落个什么下场。
“嗯?”
花钟脚步一顿,盯着远处的彼岸花丛。
那儿的彼岸花伏倒了一片。
她足下生风,下一刻便到了跟前。
果然——
沈寄失血过多昏迷在花丛中。
他脸上几乎没有血色,气息也较为微弱。
花钟怔了下,扔了网兜子,小心靠近,蹲下来,去探了探他的胸口。
有心跳。
但是体温不比之前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黄泉渡难得有温热的东西。
她试图喊了几声,对方却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她不由犯嘀咕:“难道还要我把他扛回去啊?”
可是不管的话,有可能真会死。
在出现第二个叫沈寄的人之前,她可不能丢下这唯一的指望。
唉——
花钟叹了口气。
劳碌命啊。
她扛着沈寄回客栈时,特意绕了个远路,从后门回的。
当林菀注意到楼梯上有动静时,花钟已经带着人上楼了。
她只当自己看花了眼。
花钟上了三楼,将沈寄扔在了露台上,打算脱下他的外衣,替他检查伤口。
她解开外衣的手忽然被攥住,那手失了温热,几乎变得和她一样冰冷。
她抬头,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