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一口酒全喷他脸上。
他站起来擦脸,不满:“干嘛呢?”
老道士打了个酒嗝,脸通红的。
“不好意思,意外。”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邬常宇又坐下来,他看着老道士空空的酒壶,招手道,“多上几壶酒,他的酒我也包了。”
老道士拱手:“谢谢啊。”
“客气。”邬常宇说,“我这人一向就这么大方,朋友特别多。”
林菀请示了花钟,拿来一整坛醉忘忧“噔”地一声搁在桌上。
“大叔,你还真自恋呢。”
“丫头,我知道你想引起我的注意,我不怪你。”邬常宇揭开酒坛,“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我见多了,特别喜欢我这种有钱又大方的。”
林菀:“?”
她气极反笑,差点撸起袖子要干架。
好在花钟拦住了她,笑道:“走,跟我上去酿酒,叫桑麟下来看会儿店。”
被敲开门的桑麟有些发怔地看着二人。
林菀气冲冲道:“桑麟,等会你好好看着下面新来的那个男的,听听他们的谈话,找到他的弱点,然后,报告给我。”
桑麟傻眼:“不好吧……”
花钟道:“桑麟,这个人有些不太对劲,你注意一下准没错。”
“好的,好的。”桑麟忙点头,下楼去了。
林菀问:“花钟姐姐,他是哪里不对劲?”
花钟眨眼:“我瞎编的。”
两人上了三楼的露台,林菀忽然想起一事:“花钟姐,我睡哪个房间?”
花钟怔了下,问:“你这几天睡哪个房间的啊?”
“我没睡啊,我不困,偶尔去桑麟房间。”
花钟笑道:“桑麟不得吓死?”
“他那会儿昏迷着不知道,现在估计得吓死,他封建主义,我社会主义,我俩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那你空房里随便挑呗,最后一间除外。”
“为什么?”
“最后一间房虽空着,可我总觉得里面被下了什么禁制,起码我进去时总有些不舒服,但我检查不出来。”
“那行,我就要桑麟隔壁那间。”
——
灵悬宫,碧落山。
洞府密室中,闭眸静坐的沈寄忽然睁开眼,抬手接住一道飞进来的传音符,轻轻捏碎。
古茂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道君所寻之事已有些眉目了,请来天枢阁一趟。”
沈寄才踏出府门,便有一道红色灵光破空而来,落在他门前。
红光消退,露出一貌美女子,红衣黑发,妆容精致。
一双眉眼虽略显凌厉,却添了几分英气。
“师兄,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云落景问道,眼中难掩惊喜之色。
“有什么事?”沈寄淡声问。
云落景皱了皱眉,流露出几分委屈,冲淡了眉眼的凌厉,倒楚楚动人了起来。
“师兄,师尊九百年前将灵悬宫交于你代管,你却不闻不问,只将这些杂事托到我手上,你可有念过我半分辛苦?”
沈寄望着她:“你不是自愿代行宫主之责吗?九百年前师尊的托付我本就未曾应允。”
“师兄……”云落景咬了咬唇,“我代行宫主之责难道不是为了灵悬宫吗?你是灵悬宫大弟子,怎可撒手不管?”
“若真不管,我大可脱离师门。”
“那你……你回来也未曾告诉我,门内事务你总该问我一声吧?”云落景眼中水汽氤氲,“你一心只做那不可为之事,哪里还有半分心思在灵悬宫上。”
沈寄淡声道:“若无其他事,我先去忙了。”
“师兄!”
云落景拦住他,“花钟已经魂飞魄散了,你怎么还放不下呢!”
沈寄皱眉望着她。
云落景红着眼眶:“你只要放弃那长生诀,同我共修,我们都有成仙得道的机会,你为何要执着于心魔,我实在不明白。”
沈寄眼里看不出情绪,只道:“你不需要明白。”
言罢他周身灵气运转,化为一道浅蓝色流光消失在云雾间。
云落景恢复常态,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垂了垂眸。
沈寄刚至天枢阁,不等他说明来意,古茂就忙奉上一枚玉简。
沈寄神识扫了扫,得了玉简中的信息。
玉简中记录了一处地址,还有一个小女孩的音容笑貌,以及生辰八字等。
那女孩与花钟的容貌隐约有五六分相似,细看却不像。
沈寄收回神识,问了声:“你确定?”
古茂赔笑:“可不敢欺瞒道君,您知道,天枢阁寻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只是寻第一片残魂时信息太少,难以下手,前不久也是得了一寻魂秘术,才能如此之快找到第二片残魂的下落,不过到底是或不是,还需道君亲自前往确认,若有差错,本阁立刻重寻。”
沈寄问:“什么寻魂秘术?”
古茂讪笑:“道君恕罪,本阁机密之事,实在不便透露。”
沈寄轻点了下头,也未追问,略一抬手,那装有火云草的锦盒便出现在桌上。
那两千年蓬勃的药力让古茂忍不住舔了舔唇,舍不得挪开眼神。
“规矩你知道的。”沈寄道。
“知道,知道,您的身份已安排好,那小女孩不过一介凡人,虽从小聋哑,却生在富贵之家,没吃什么苦,就说您是她远方表哥,倒不会有什么破绽。”
古茂让侍者送来一个小包袱:“里面是身份的有关凭证。”
沈寄走出天枢阁,抬头望了眼天边的流云,心中浮现玉简中的地点。
云澜,银锁城。
千年前,他曾去过那个地方。
——
花钟与林菀将酿的黄泉酿送进地下酒窖,又做了些醉忘忧。
林菀抬手拨弄了下屋檐下吊着的小瓷瓶,发出悦耳的风铃声。
“日月光没多少了,积攒的好慢,看来下一批酒要等等了。”
花钟瞧着她熟练的样子:“你真是天生适合做老板,这么快就适应了。”
林菀转过身来,抱着手臂,笑道:“主要是我有兴趣,兴趣就是最好的老师。”
“花钟姐,你以后要是去了阴司,这家客栈我帮你管吧,我做下一任老板。”
“我这还没走呢,你就想着做老板了?”
“那不能够啊。”林菀笑,“这黄泉渡多无聊,你要是一直不去阴司,我俩作伴更好。”
“既然觉得无聊,为何你不想着去阴司呢?你可以随时去的。”
“我不去,谁知道下一次投胎又是什么样的。”林菀叹了口气,“做人做累了,等什么时候做鬼也做累了再说。”
花钟笑了笑。
两人回到大堂时,喝酒的两人已经变成了三人了。
老猫不知何时也来蹭酒喝,三个人喝得五迷三道,吹得热火朝天。
“花老板。”桑麟先朝花钟行了个礼。
林菀趴到柜台上,笑问:“怎么样,小君子,有没有探听到什么有用的八卦啊?”
桑麟不自在地离远了些。
“我就知道他是归离国的人,衣食无忧,从小便流连花街柳巷,算是个纨绔子弟吧。”
林菀失望:“切,就这些啊。”
花钟问:“归离国?”
桑麟道:“归离国是整个九玄大陆最强大的国家,与云澜国世代交好,我们云澜虽是个小国,却得归离国庇佑千年了,其他国家都不敢侵犯云澜,所以云澜才得以像人间仙境般美好和平。”
“好像曾听你说过,归离国有强大的修道者,所以他国不敢来犯。”
“没错,不过都是传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桑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还说修道圣地灵悬宫就位于归离国呢,不过也有说是位于昭连国的,我也不清楚,这些都是很古老的历史了。”
林菀追问:“那这个灵悬宫到底在归离国还是昭连国啊?”
桑麟认真解释:“我连灵悬宫是否存在都不能确认,所以没法给你答案,不过即便灵悬宫真的位于昭连国,那如今也算是归离国了,因为昭连千年前就被归离灭国了,如今已属于归离领土了。”
“灵悬宫……”花钟挑眉,好像沈寄说过,千年前他与自己曾同在灵悬宫修道,也是那会儿认识的。
这么说的话,难道她以前是昭连或者归离人?
那沈寄又是哪国人呢。
林菀说:“欸,直接问不就知道了。”
她挤到桌子边坐下,刚好四个人围成了一桌。
“大叔,你来自归离吗?”
邬常宇一嘴的酒味,眯着眼朝她不该看的地方看:“……是啊。”
“瞎看什么啊!”林菀猛地一拍桌子,“问不下去了!”
花钟过来提起一坛黄泉酿,笑眯眯地浇在邬常宇头上:“醒醒酒才能问。”
邬常宇冷不丁被黄泉酿浇灌,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又很快干涸无踪影。
他抹了把脸,又用舌头舔了下:“你个小娘们……”
话未说完就被一下子撂倒在地,实打实摔了个狗屎吃。
“啊啊啊啊疼疼……”
老猫和老道士喝得醉醺醺地要来劝架,花钟一手一个,砰砰两声扔出了门外。
邬常宇心跳如鼓,紧张起来,酒意也醒了几分,不禁赔笑:“花美人,怎么了这是?我得罪你了?”
他狼狈地爬起来,能屈能伸的样子:“在下给二位美人先赔个不是。”
花钟笑眯眯地问:“现在眼睛能好好看人了吗?”
“能能能——”
“那我问你,归离国,有座灵悬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