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悬宫?”
邬常宇重复了几遍,“灵悬宫?有,有有有。”
他整理了下仪容仪表,重新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摆起说书的架势。
“话说这个灵悬宫啊,那可是修道的仙人们居住的地方,自古以来神秘非常,寻常人别说看见了,连听都没听说过。”
桑麟伸长脖子:“谁说的,我在云澜国也听说过呀。”
“你是云澜人?那我们也算是半个老乡了。”
“你是归离人,我是云澜人,我们可不是老乡。”
“云澜不是归离的附属国吗?一家人嘛这不是。”
“谁说是附属国了!”桑麟生起气来,“归离虽庇护云澜,可并不插手云澜事务,也未在云澜派兵驻守啊。”
邬常宇笑笑:“较这个真干什么?云澜小国要没归离庇佑,还能存国至今?历史上千年前云澜不是差点被昭连灭过一回?”
桑麟争得面红耳赤:“差点那就是没有!何况昭连早已不复存在了。”
邬常宇喝了口酒,朝他的方向摆了摆手。
“我不跟你讲,你年纪小,省得我欺负你,大国自有大国的风度。”
桑麟不知该说什么,只红了眼哼了声,别扭地转过头去,生着闷气。
花钟笑了声:“原来这样啊,那你继续说说灵悬宫是怎么回事。”
邬常宇听花钟问,又来了精神。
他笑道:“这个灵悬宫呢,传说在浮仙山上,浮仙山我是没去过,不过山脚下的浮仙镇我可亲自去过一趟的。”
“你见到仙人了?”
“见到了,可别人都不信,那日我喝醉了,迷迷糊糊地打开客栈的窗户往外一看,正好瞧见一人御剑飞行,从天上咻得一下不见了,就朝着浮仙山方向,从此以后,我就认定了——”邬常宇用指关节敲了下桌面,“咚”地一声,语气肯定,“欸,这灵悬宫的传说必定是真的!”
“后来,我就想尽办法往浮仙山上去,可这山不愧是仙人居所,古怪得很,就好像一座孤峰耸立,四周全是悬崖峭壁,连爬都爬不上去,我还听说,为了上浮仙山一观,这浮仙镇上还开了专门的登山馆呢。”
邬常宇绘声绘色地描述,“听说有人最高爬了十几丈,结果往上一看,云雾缭绕依然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耳边传来怪物的咆哮声,比山中猛兽还要可怕,于是害怕之下,只得又退回来了。”
花钟饶有兴趣问:“就没有胆子更大一点的人?”
“有啊,但都有去无回,要么失踪了,要么掉下来……失踪了的其实还好,不知生死,说不定就是上了仙山,得了机缘造化呢,可那些掉下来了的,底下全是碎石,那摔得叫一个惨,根本就找不着完整的肢体,谁是谁都认不出来了,全靠一点衣物碎片拼拼凑凑。”
邬常宇摇头咂舌:“实在可怕。”
林菀讥讽:“大叔,你就没往上爬过?还是说胆子太小,试都不敢试。”
邬常宇正色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我年纪轻轻的,钱花都花不完,干嘛要找这罪受。”
“可你还不是到这儿来了?”
“……”邬常宇不说话了,半晌,努力找回场子,“这个,人生自古谁无死。”
花钟沉吟了声,忽然问:“沈寄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沈寄?”邬常宇感到诧异,“挺耳熟……”
他想了想,恍然:“我们归离千年前倒是有位战神唤作此名,听说后来经神仙点化,得道飞升了,如今归离还有庙宇供奉着他的神像呢,称作‘元宸仙君’。”
“对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故意朝着桑麟的方向抬高声音,“据说云澜差点被昭连灭国,也是这位战神扭转的战局,之后他灭了昭连,扩大了归离领土,命归离世代庇护云澜。”
林菀听呆了,看向花钟:“他这说的是我沈哥啊?……哇哦,这么牛逼呢。”
花钟说:“说不定我前世也这么牛,之前沈寄说我们曾一起在灵悬宫修道。”
“哇。”林菀再次发出感叹,竖起大拇指,“绝配。”
花钟:“是吧,我也觉得。”
邬常宇没听明白:“怎么说,花美人,这位战神仙君你们还见过?”
花钟耸肩,不置可否地笑:“谁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呢。”
——
云落景走进灵悬宫玄影殿地底下一处密室,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扔了个传音符进去。
半晌,密室外的禁制忽然波动了下,裂开了一个入口。
云落景脸色一喜,忙走了进去。
密室很大,远比外面所见要大得多。
云落景几百年来,也不过第二次进来。
她环顾四周,仍被惊到了,来时她分明深入了地下,眼下却见头顶蓝天白云,脚下绿草繁茂。
极目远眺,亭台楼阁层层错落,云雾氤氲间,有仙鹤灵鸟在其中跳舞。
她往前走去,一路上随处可见各种珍稀的灵花灵草,甚至随便拿出一株到外面都会引起修仙者们的争抢。
她脚步轻轻,来到白玉长阶下束手而立。
屏气凝神,不敢造次。
“师尊,落景听说您快出关了,特来拜见。”
白玉长阶上云遮雾绕,根本看不清尽头,只能隐约见到高处露出的屋檐一角。
随着云落景这话落下,那白玉长阶的云雾缓缓散去,随即传来一道苍老又厚重的声音。
“进来吧。”
“是。”云落景敛眸,提裙上了台阶。
当她走上了台阶的尽头,却只见到一道十分朴素的竹门,上面挂着一个普通的木质牌匾,手写“登极”二字,字体飘逸灵动,灵力凝聚其中,令人不可久视。
云落景忙垂下眸子,有些恍惚,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只见身后又是一片云雾,连神识也无法穿透丝毫。
她凝住心神,礼貌地推开了那扇竹门。
入目只是一间小院,种着些花花草草,若非灵气逼人,她甚至以为来到了凡间。
一位老农打扮的人正用水壶悠闲地浇水,听见有人推门来,头也不抬,缓缓笑道:“落景啊,几百年未见,你修为倒是进步不少,看来忙着宫内事务,修炼却也没有落下。”
云落景立刻单膝下跪行礼:“师尊。”
“起来吧,你是我的亲传弟子,不需如此见外。”
“是。”云落景掸了掸衣袍,站直了身子,“师尊是出关了吗?”
“出关了,这几百年可闷死我了。”
崇河将手中水壶放在一旁,笑眯眯地抬起头来。
他不过一副普通老农打扮,须发皆白,却目光灼灼,脸上更是丝毫皱纹未显,若非满头白发,其实看不出年纪。
云落景喜道:“果真?!落景恭喜师尊窥得天道!”
“欸,我可没有窥得天道,不过半步飞升罢了,仍是凡人一个。”崇河笑着摆了摆手,一脸慈祥地朝她招了招手。
云落景走近。
听他问:“你师兄呢?可在宫中?”
“师兄……”云落景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
“师兄如今不在宫中。”
崇河略皱了皱眉:“你师兄什么修为了?”
云落景咬唇:“我许久才勉强见师兄一面,关于师兄的情况实在不知。”
崇河定眸望了她一会儿,忽然抬手落在她肩上,手上的灵力转瞬间便在她丹田游走了一遍,云落景不禁轻颤了下,有些遍体生寒之感。
“我交给你的双意诀怎么才第二重?”崇河问,“以你如今的灵力,加上沈寄,至少也该第五重了。”
云落景红了眼,低声道:“师兄不愿与我共修,我也没办法。”
“竟有此事?”崇河诧异,“那他修习哪门法诀?”
“长生诀……”
“长生诀!”崇河的语气有了波动,“简直胡闹。”
他负手背立:“我一月后正式出关,让沈寄回来见我。”
——
云澜国的银锁城只是云澜的一个边陲小城,但与大国归离接壤,因此反而商贸发达,热闹鼎盛。
云澜人喜花,无论何处都能见到鲜花盛放,一年四季,皆赏心悦目。
沈寄步入银锁城时,正是一年中的春日,百花争奇斗艳,着实令人心情大好。
城内街道上落满了粉色的花瓣,每当有风吹过,风会携着花瓣在人群中翩翩起舞。
城中人来来往往,几乎人人发间或身上都会簪花,别致且优雅。
沈寄抬手拂了拂落在肩头的花瓣,一个小姑娘在他身旁停了下来。
“哥哥,买花吗?”小姑娘扬起明媚的笑容,手肘间挎着花篮,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花,花瓣上还有未干的露水,娇嫩欲滴,可见应该没摘多久。
沈寄低头浅笑。
“有推荐的吗?”
小姑娘仔细看了看,拿起一支水仙。
“这个。”
沈寄将水仙花拈在修长的手指间,轻轻闻了下。
“这是,水仙花?”
“是的,哥哥,你认识很多花吗?”
“原先不认识,后来……”琥珀色的眸子泛起涟漪,“后来有一位云澜国的朋友,带我认识了很多花。”
“那是位姐姐吗?”
“嗯。”
“那姐姐一定很漂亮,我们云澜的姐姐都很漂亮的,像花一样美,不,比花还美。”
沈寄笑了笑。
小姑娘说:“这话是我阿爹说的,他每每说我阿娘就这么说,哥哥,你觉得对不对呢?”
“对。”
“那你一定要把我这话转达给那位姐姐听。”小姑娘狡黠地笑,“不要告诉她是我说的哦,就像我阿爹哄阿娘那般,哥哥也能哄那位姐姐高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