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侯府拥有一个很大的后花园,虽然宋海从未去过花都的宫殿,但他心想,或能比拟也未可知。
全云澜估计除了盛安候敢拥有这样的花园,再无其二了。
当然,也许是盛安候很爱花,毕竟云澜人人爱花是正常事,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他可不敢想。
很快宴会开始,秦氏等女眷与宋海等人被分开引入了不同的花厅,盛安候却迟迟没有出现,倒是侯府夫人盛装出席,亲自招待各位女眷。
秦氏瞅准机会凑到侯府夫人面前,拉着宋歆一起,企图让女儿在侯府夫人面前露个脸。
侯夫人倒是注意到了站在后面默默不说话的宋吟,慈祥地招了招手,让她站到身边来,询问她日常话。
宋歆有些不爽:“夫人,她是个哑巴,是不会说话的。”
“哑女?”侯夫人似惊讶了下,望向秦氏,“原先只听说宋家二姑娘体弱多病,才甚少出门的……是天生喑哑么?”
秦氏倒想回答,可后面这话是问宋吟的,宋吟有些局促不安,读懂侯夫人的话,只默默点着头。
侯夫人拉着她的手,怜惜道:“怪可怜劲的。”
秦氏忍不住道:“夫人,吟儿从小怕生,也怕人笑话她耳聋喉哑,所以才不愿出门的,只怕不知礼数,冒犯了夫人。”
侯夫人看着宋吟笑了笑:“不会,我瞧这姑娘倒是模样乖巧,性子温和,不会说话倒也好,总好过那些不知分寸聒噪的人,且我也喜静。”
秦氏听这话心中不由憋闷,又不敢辩驳,也不知是不是含沙射影说她或者歆儿。
侯夫人问宋吟:“多大了?”
宋吟慢慢用手比着:“十五。”
“及笄了,不错,可有定过亲?”
宋吟摇头。
秦氏赔笑:“她姐姐都还未定亲呢,姐妹两个自然都是差不多的。”
侯夫人不接秦氏的话,只笑道:“我与你家这二姑娘有缘,一见就喜欢,不如与我做个义女吧,正好我也没有女儿。”
“啊?”秦氏震惊,一时有些失态,“这……”
“怎么?有什么难处吗?还是说,我侯府身份配不上你宋家门楣?”侯夫人不动声色地问。
“啊,岂敢!”秦氏忙躬身行礼,“夫人折煞妾身了,宋吟能入夫人的眼,是她的福分,也是我们宋家的福分。”
“那便好。”侯夫人笑着将秦氏虚扶了下,又转向宋吟,拔下发间一支珠钗插在了宋吟发间,“就当是我的见面礼了。”
三人都怔了怔,又听侯夫人问:“我看你两个女儿都不错,宋歆……是吗?”
秦氏一激灵,轻轻推了宋歆一把:“夫人跟你说话呢。”
宋歆忙低头行礼:“见过夫人。”
侯夫人笑了笑:“也不错。”
宋歆低着头等了半天,只听到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夸奖,等她回过神来,侯夫人却早已与其他女眷招呼去了。
宋歆气得要命。
“这个侯夫人什么眼光啊!”她暗自咬牙。
秦氏也没想到,不由冷眼瞧着一旁的宋吟:“你倒是好手段,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本事,竟然不声不响地就得了个侯府义女的身份,怕不是跟你那贱人母亲学的吧?”
宋吟也没想到自己忽然就入了侯夫人的眼,甚至侯夫人都还没问过她的意见,她整个人都处在懵怔之中。
宋吟伸手抚摸了下珠钗上垂落的流苏,有些冰冰凉凉之感。
宋歆气不打一处来,瞧她这样,差一点就忍不住打她摸珠钗的手,好在被秦氏及时拦住了。
她跺了下脚,气道:“显摆什么呀?飞上枝头你也变不了凤凰!”
宋吟只望了她一眼,就垂下目光。
宋歆与秦氏见她如此,便更恼怒了,又一时不能做什么,还要表面做出和睦的样子来,只觉气血顶着胸腔,不停翻涌着。
男宾那边,盛安候总算姗姗来迟,于主位上朝来宾先行拱手道了个歉。
“诸位,实在不好意思,方才本侯身子有些不舒服,便休息了片刻,以至于怠慢了各位,还请各位海涵。”
“哪里哪里……”
“侯爷客气了,身子重要。”
“我等也没等候太久。”
“……”
盛安候笑道:“诸位都是银锁城的达官显贵,银锁城虽离花都较远,位于云澜边境,却与归离接壤,富庶程度比之花都也不遑多让,因此各位能赏脸光顾侯府,本侯也实在心中感激,这里就先敬诸位一杯,以表谢意。”
众人都拿起酒杯陪着侯爷喝了一杯。
宋多利悄声道:“爹,都说盛安候是云澜身份最尊贵的,可我看也没多大威严嘛。”
宋海道:“把嘴闭上”
宋多利咧了咧嘴角,没说什么。
盛安候目光缓缓扫过在座诸位。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银锁城富庶,可单是富庶却没有什么用,每年朝花都上交的税赋却比其他城更重些,本侯耳边可是常有百姓怨声载道之声啊,不知各位大人……听到过没有?”
这……
其他人面面相觑,有些人聪明,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禁心中一惊,已思索起脱身之法了。
宋多利低声问:“爹,侯爷是什么意思?赋税什么的,不是城主管的事吗?”
宋海琢磨了下:“我也没明白。”
每座城的城主都是由花都直接任命的,银锁城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今日盛安候生辰,银锁城主虽接了帖子,人却没来,只派人送了贺礼,说身体不适,代为致歉。
有人问:“赋税之事确实却比其他城格外重些,只不知这事城主可有向花都反应?”
盛安候掸了一下袖子,微微笑道:“关于此事,本侯也问过城主了,奈何城主能力不足,意见不足以上达天听,既然如此,为了银锁城的安居乐业,本侯身为皇叔,就只能代劳了。”
宋多利低声问:“侯爷这么关心百姓吗?”
宋海:“别说话。”
这话他听懂了,盛安候这是要架空城主了。
拿回政治权,下一步岂不是要圈地自治,那再下一步……
谋反?……
宋海冷汗流了下来。
如果盛安候谋反,那今日他们算什么?同党吗?
盛安候轻轻抬了下手,侯府侍卫将花厅的门关了起来,又重重围在了外面。
众人脸色皆变。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对啊,侯爷到底想做什么?”
“请侯爷直言!”
“……”
盛安候抬手虚压了下,逐渐安静了下来。
他慢悠悠地坐下来,倒了杯酒,捻着酒杯笑道:“诸位不要惊慌,你们的家眷我夫人好生照顾着呢,我关上门不过是有些事不便流传出去,以免造成不好的影响而已。”
众人听见这话心中一沉。
盛安候道:“当今的国主是本侯一手扶上位的,当日他尚年幼,如今在朝中一些所谓‘忠臣’的辅佐下倒是愈发走上歪路了。”
他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欸呀,这样可不行,这样下去国主要被天下百姓唾骂的,本侯近几年来,为此事日夜忧心,试图寻求解决之法,如今终于明了,既然奸臣当道,那本侯,与诸位爱国之臣,于情于理,该——”
盛安候稍微停顿了下,目光朝下施压,缓缓吐出三个字:“清君侧。”
众人惊惧,不敢出声。
这,这不就是,谋逆吗?
宋海心沉到谷底:“完了完了完了……”
他可不想掺和进来,他就想老老实实做个富几代而已,他儿子想必也这样想的。
他朝宋多利望了眼,宋多利却隐隐有些兴奋:“想不到侯爷有如此志向,爹,今天我们在这里,或许以后我们就是功臣,还能搬去花都。”
宋海闭了闭眼,这个蠢货。
盛安候成功了,那自然有功,可要是失败了呢,那他们岂不是倒了血霉了……看眼下的状况,分明就是失败的可能性更大。
盛安候听着下面忍不住响起的议论声,也不说话,等议论声渐小,他才开口:“当然,本侯也不强求诸位一定与本侯有同样志向,不过今日诸位既然在此,想必就由不得其他人多想了。”
“当然,为了使诸位安心,我要给大家介绍一位贵人。”盛安候朝一侧行了行礼。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一个裹在黑袍之下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令人惊艳的容貌。
有人忽然惊呼了声:“花钟公主?!”
“胡说什么……”
“花钟公主怎么可能还活着!”
“……”
宋多利被阿星的模样惊艳到,忍不住目光火热地盯着看,被宋海一巴掌拍醒。
宋海低喝:“无礼,看什么呢!”
“爹,花钟公主是谁?“
“叫你不学无术……花钟公主乃千年前以一己之力舍身救下云澜之人,当年昭连进攻云澜,战至花都,烧杀抢掠,流血遍地,多亏了花钟公主舍生取义,以仙术重创了敌军,云澜才得以存国,后来昭连被归离所灭,花钟公主的画像被一直刻在花都最大的影壁上,那画像我没见过,但看其他人的反应,此女应该与花钟公主容貌相似。”
有人震惊:“侯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此女为何容貌与花钟公主极为相似?”
“是啊,我曾于花都见过花钟公主的画像,确实一模一样……”
盛安候高声道:“花钟公主千年前并未身亡,而是在修道圣地灵悬宫修炼,如今仙术大成,重回云澜,不满于当今国主昏聩无能,故而愿助本侯一臂之力,还云澜国泰民安,国富民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