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附在盛安候耳边说了什么,盛安候严峻的神色竟缓和了下来,朝莫远拱了拱手,露出笑意。
“今日是本侯生辰,莫将军既然前来,不如和气为上,本侯请将军进去喝杯酒如何?”
莫远冷笑:“你这是何意?请君入瓮?我还没那么傻。”
盛安候笑道:“莫远将军的莫家军号称龙虎之师,难道莫将军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还是说不敢?……至于其余事,不论什么结果,进去商议就是了。”
莫远不知盛安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的确如盛安候所说,他手握重兵,根本无所畏惧。
他哼了声,翻身下马,带着一小队人马走进了侯府之中。
盛安候将他请入偏厅,莫远则毫不客气地撩了撩衣袍在主位落座,长剑支地,右手漫不经心地搭在上面。
“盛安候,说吧,你有什么打算?话我已说过了。”
盛安候道:“也没什么,不过既然莫远将军来了,那就请莫远将军干脆助我一臂之力。”
“哈哈哈哈……”莫远愣了下,忽然笑出了声,难以置信地望着盛安候,“盛安候,莫非你年纪大了所以脑子糊涂了?还是说,刚才我的话意思不够明确吗?那我就再说一遍,只要你敢起兵作乱,我就敢踏平盛安侯府,难不成你还指望我来帮你???”
盛安候缓声道:“不,本侯明白将军的意思,但有些选择恐怕更好,归离本不该插手我云澜事务,如今将军已然逾矩,再者说,想要不费一兵一卒灭掉我盛安候府恐怕也不太可能,届时若银锁城大乱,归离难道不会向将军问责?”
莫远嗤笑:“问责?那是我的事,盛安候的算盘打得还真响啊,照你这么说,我不该插手云澜事务,那我就该转身离开,而不是留下来帮你,可惜,我不需要做这个选择。”
“是吗?”盛安候望了眼门外,侍卫将宋吟带了进来。
宋吟脸色煞白,恐惧地望着盛安候和莫远,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只忽然就被侍卫强行从内院带到了这里。
莫远:“盛安候,你这是什么意思?带个小丫头过来做什么?难不成你打算拿她来威胁我?你没事吧?”
盛安候忽然取出一把匕首架在宋吟脖子上,心中紧张不已,面上却强装淡定。
他想起门前侍卫跟他说的话,是阿星托话给他,告诉他,只要以宋吟的生命作为威胁,那一直隐藏在暗中的修士必定会出现,那人乃归离皇室中人,只要他开口,莫远必定听命。
盛安候觉得此事多少有些荒唐,可既然是仙师大人让他做的,他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了。
莫远满头雾水,盯着宋吟看了几眼,确实不认识,只是不知怎么有些不舒服。
便喝道:“盛安候,你搞什么鬼?这姑娘是谁?莫非你抓错了人?……我可不认识她,更不可能威胁得了我。”
盛安候缓了缓心神,高声道:“请仙师大人现身!本侯知道此女对你十分重要,若仙师大人愿意助我,我定然将此女视若珍宝,护她半生无虞。”
莫远站起来,忌惮地环顾一周,大声:“盛安候,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在跟谁说话!”
不知为何,他莫名想起之前在侯府门前那一闪而逝令他头皮发麻的杀意。
没有动静。
盛安候心沉了半截,他看也不看莫远,只对宋吟凶道:“你来喊,快喊!”
宋吟的脖子被划伤一道细细的血线,鲜血缓慢地往外渗。
她仰着头,珠钗的流苏摇晃出清脆的声音,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拼命摇着头,发不出声音。
盛安候皱眉:“……都忘了你是哑女了。”
他目光沉沉,重新看向莫远:“莫将军,你要么今日退兵,不干涉本侯之事,要么干脆相助本侯一臂之力,本侯也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否则,此女活不过今日。”
“什么乱七八糟的!”莫远眼神冷下来,语气有些烦躁,“我说了不认识她,你要杀便杀,竟来威胁我?什么玩意儿?你要是不敢的话,本将军干脆帮你一把好了!”
他话音一落,便骤然抽刀,寒光泛着冷意,闪过宋吟泛红的眸子,她恐惧地闭上眼,眼泪滴落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偏厅的门被猛地踢开,一股劲风袭来,莫远手腕一痛,长刀立刻失了力道,哐当一声坠落在地。
莫远捂着手腕吃痛低哼,盛安候也吓了一跳,望向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男子,一身黑衣,孤松直立。
他眉间雪意聚集,眸子冷沉,藏着锋锐的光芒。
沈寄的目光淡淡扫过莫远盛安候二人,二人心中俱一沉,不敢与之直视。
盛安候有些慌张,几乎下意识就要松开匕首,却想起阿星的话,又用力握紧了,如今已然开弓没有回头箭。
莫远神色忌惮:“修仙者?”
以他的武功,至少他不认为有谁能给他造成这种令他绝望到完全无法反抗的压力。
沈寄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此刻覆着霜雪。
他望着盛安候:“还不放人?”
盛安候不敢接他的目光,只好垂着眼,沉声道:“本侯不愿与仙师大人为敌,只要仙师大人答应,让莫远将军退出云澜,或者转道助我,我自然就放了宋吟。”
“你找死?”沈寄淡声道。
“修仙者不可对凡人出手!“盛安候仿佛给自己壮胆一般高声喊。
“哦?”沈寄扬眉,“谁告诉你的?”
盛安候心中慌乱,好在心理素质实在不错,便勉强保持着镇定。
“……听说的。”
莫远冷哼了声:“盛安候,你把我当什么?又把修仙者当什么?他既然是修仙者,要从你手中救人还不是小菜一碟?又为何要帮你命令我?我看你是疯了。”
盛安候想着还有一位自己这方的修仙者在侯府,便有了些底气,不理会莫远,等着沈寄的回答。
沈寄想了想,取出块银色令牌朝莫远晃了下,莫远一见顿时色变。
归离令。
代表着归离最高权力,只有皇室手中才有可能持有,所以无论眼前之人是什么身份,都不是他能惹的。
他立即单膝跪地,恭敬行礼。
“归离高洛城左卫将军莫远见过大人。”
沈寄将归离令收起来:“莫远,你领兵退出银锁城吧,此事你无须管。”
“是。”莫远虽有些不甘心,却只能领命。
盛安候更是欲言又止,本想指望莫远帮自己的,不过现在这个结果也不错,至少减了一大阻力。
沈寄扫了盛安候一眼,盛安候恭恭敬敬地收起匕首:“仙师大人一言九鼎,本侯自然不会食言。”
宋吟小脸煞白,红着眼跌跌撞撞地跑到沈寄面前,用手势哭着朝他道谢。
沈寄温声:“没事。”
宋吟低头垂泪,正想说什么,忽然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沈寄微惊,单手接住她软倒的身子,将她放在地上。
他目光如刀,望着盛安候,盛安候忙摆手:“与我无关!”
下一秒,莫远的手下冲进来,喝道:“盛安候,你做了什么?我们将军吐血晕倒了!”
“什么?!”盛安候震惊。
他什么也没做啊,怎么……
沈寄闪身到了院子,双指并拢探了探莫远的脖子,灵力入体,在他体内流转了一圈。
妖毒?沈寄皱眉。
他抬眼,眸子微微转动。
是他失察,这侯府的确有一丝妖气,只是极弱。
盛安候跑出来,紧张地解释:“仙师大人,这真不干本侯的事,本侯可绝没有下毒!”
沈寄起身,放出神识探测整座侯府。
在触碰到望月阁时,被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阻挡了。
他神色一动,正欲过去查探,忽然人影一闪,院中凭空出现了个人。
“沈道君。”厉泽点头。
盛安候惊了惊,后退了半步。
又是一位修仙者?……
不止是他,院中其他人此时也尽皆不敢出声。
沈寄若有所思:“厉泽,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厉泽从容道:“在下之前于云澜边境发现一只食花小妖,一路追至此处,又失了踪迹,刚于望月阁中查探时,察觉到了道君的神识,便来相见。”
“是么?”沈寄不知信了没信,并没有追问,“此妖有何特征?”
“此妖善于隐匿,没有什么战力,不过却长有一个奇特的毒囊,毒囊中的毒素可随花香吸入人体,若两人同时吸入,则会产生连心锁脉之毒,中毒二人心脉一体,一损俱损,若强行解毒,只能施救一方,另一方毒入肺腑而亡。”
厉泽瞧着沈寄的神色,又看了眼昏迷的莫远,不由露出惊诧的神色,蹲下身子检查了一番。
“那妖孽竟放毒了……”
沈寄蹙着眉头:“可有法子同时解两人之毒?”
“两人?”厉泽一怔,“莫非……还有谁中毒了?”
“宋吟。”
“宋吟?!那不是公主……”厉泽震惊,又及时止住了剩余的话,露出为难之色,“这可如何是好,这位将军是归离子民,可是宋吟……”
沈寄不着痕迹地望了眼望月阁方向。
淡声:“无论如何,莫远不能在云澜境内出事。”
厉泽怔了怔:“所以,道君打算相救莫将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