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吻,来的猝不及防。
花钟没有躲开,只是愣在那里。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吻是这样的。
从前,她只见过。
沈寄的吻很短,仿佛蜻蜓点水般。
对上花钟略显懵懂的眼神,他伸手捧住她的脸,手指在她的耳后缓缓摩挲着,大拇指扫过她绯红的脸颊。
“怎么不说话?”沈寄的声音有些喑哑低沉,“吓到你了吗?”
花钟眨了眨眼,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沈寄的眼可真好看,她沉溺在他的眼神里。
那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她鼻尖氤氲着酒气,连空气里的花香都闻不到了。
她也恍惚着分不清,是风拂过她的脸,还是沈寄的手。
直到不知何时,沈寄已经离开,她才从怔怔出声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环顾着一如往日的山谷,空无一人的山谷。
她双手掩面,羞涩地伏在花丛里笑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被吻的感觉,很甜,很令人贪恋。
但她很想知道,只是沈寄的吻如此,还是所有的吻都是如此。
她想问问沈寄,但接下来好些日子都没再见到他。
花钟实在弄不清为什么,想来想去,她只能认为是沈寄不想见自己,但具体什么原因,她说不好。
郁闷了一段时间,灵悬宫忽然传出一个消息。
之前进入前五名的一个师兄不知所踪了,留在宫中的魂灯也黯淡了下来,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众人都猜,这位师兄之前申请去浮仙山某禁地试炼,或许是遇见了凶兽,被困在了里面。
但宫中前辈冒险去找了一番,确实找不到人,便只能作罢。
眼看着崇河宫主就要出关,宫中前辈决定让第六名的花钟替补上来。
于是,花钟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进了前五名,同其他四人一起,被送进了崇河宫主所在的独立小秘境。
那是花钟时隔多日,第一次见到沈寄。
她很想找机会与他说话,奈何他似无视她的眼神,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
但是他身边站着一个红衣师妹,长得明艳动人,她离沈寄站得极近,每每与他说话时,沈寄都会应声。
花钟有些不开心。
她想,大抵沈寄是找到了新的朋友,所以不愿与她来往了。
她向身边的师兄打听那个红衣师妹是什么人,师兄一脸羡慕地告诉她,那是红纱师姑的亲传弟子,名唤云落景。
红纱师姑在灵悬宫的地位几乎仅次于崇河宫主,原先替崇河宫主打理宫中事务多年,后退位让贤,下山云游去了,那云落景就是她在山下收的弟子。
因为花钟没有进入前五,所以也就没在之前见过这位空降的师妹。
“云师妹,长得很漂亮。”花钟点点头,看着她与沈寄小声交谈,时而露出甜美的笑容,实在心中很不是滋味。
身旁师兄拍了拍她肩膀:“小师妹,你也不差,不过我听说你与沈师弟关系很好?”
“算是吧,至少之前关系还不错。”花钟道。
现在她竟然没有底气了。
“那你好好努力,继续缠着他,他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最重要的是,你若不努力,他可能就被云师妹抢走了。”
“会这样吗?”
“那当然,师兄我都是过来人了,之前红纱师姑透漏过,这次带云师妹回来,就是有意要为她寻一位双修道侣,不知谁有这样的好福气。”
“师兄,你希望我缠着沈寄,是因为你想和云落景做双修道侣吗?”
“咳咳……”这话太直白,师兄差点呛住,忙示意她小声点。
他说:“整个灵悬宫的男人,没有不这样想的。”
花钟失落地低下头:“是吗?那云师妹还真讨人喜欢。”
另一位师兄小声过来插话:“讨人喜欢是一回事,但最重要的,是云师妹的体质实在很益于双修,若再有宫主赐下法诀加成,那真是一件天上人间都少有的妙事。”
他说这话时,与方才的师兄对视了一眼,两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旋即视线中又燃起了竞争的斗志,似乎准备好好比试一番,看最终花落谁家。
花钟悄悄瞥了眼沈寄,沈寄似乎不在意她这边的情况,一眼也没有看她,她只得又收回了视线。
她其实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就是不明白,她和沈寄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只是一个吻的话,那分明是沈寄自己主动的,为何搞得现在像她犯错了一样呢?
她不服气,也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算两人从此以后不再做朋友了,也该将话说清楚才好。
若是沈寄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以后他打算与云落景做双修道侣,所以要和她保持距离。
那她装也会装出潇洒的样子,为他说声祝福的。
大不了以后慢慢将沈寄忘了就是。
…
崇河宫主收入室弟子果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即便进了宫内考核前五名,也依然不算稳了。
很快,他们被迫停止了交流,在这个小秘境中,被随即传送到了各个角落。
这个秘境据说是天然存在的一处危险秘境,后被其他修为高深者一代代开辟,之后完全稳定了下来。
到了如今,这个秘境的主人则是崇河。
虽然经过无数年的探索,秘境已然没有了什么危险,但对他们这样入门不久,甚至没有下山试炼过的弟子来说,还是充满了挑战。
崇河宫主将他们传送到秘境各个角落,给他们定下目标,要求他们分别在这秘境中取来一颗妖丹,然后回到秘境中心,则是完成任务。
若三天时间过去,依然没能完成任务,则视为失败,做不成入室弟子。
这个秘境其实很大,甚至外围还有很多未完全探索的区域。
那些地方隐藏着各种妖兽,这些妖兽或许对于崇河这样修为的大能完全没有威胁,但对花钟这样的,完全可能致命。
除此之外,其中还有很多天然形成的禁制,又或者沼气毒障等,处处充满了危险。
因此,当花钟看清周围的环境时,她甚至想主动退出。
她没什么太大的志向,虽然总有人说她天赋很好,可她更想好好活着,然后回到云澜,陪伴在阿爹阿娘身边。
此刻她身处一处森林中,周围长满了荆棘,还有些不知名的野花。
参天树木遮天蔽日,阳光只能透过树叶间一点点的缝隙才能勉强漏下来,如光斑一样落在花钟脚下。
这样幽暗的环境中,她看见不远处一排绿色的眼睛蹲在树枝上直勾勾地望着她,她猜测那些大概是什么鸟,可她看不清楚,神识才刚成型,又无法放出那么远。
她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她不动,那些眼睛也不动。
她的手在腰间缓缓摸索着,握紧了一把小匕首。
她修为不够,还不能拥有自己的本命灵器,也没有空间灵器,所以不能储存物件,所有东西只能随身携带着。
除了腰间的匕首,还有两张火球符,一张冰箭符,一张铁盾符。
除此之外就是两瓶基础疗伤丹药了。
这都是宫内日常会发的基础物品,原先她不爱带这些,可后来沈寄提醒了她几次,说虽然宫内没有什么危险,可修仙者最好提前养成携带这些东西的习惯。
现在她很后悔,她后悔该多带些才是。
只是谁知道会突然进来这个秘境试炼呢。
不知是否她摸匕首的动作惊到了那些绿色的眼睛,远处森林忽然响起一阵扑扇翅膀的声音,声音不是很大,但速度极快,几乎一下子就到了头顶。
一双绿色眼睛从她头顶垂了下来,就这样与她脸与脸相对着,绿幽幽的眼珠滴溜溜转动,发出诡异的光芒。
她忍不住惊叫了声,抬起匕首就划了过去。
匕首不知划过什么,一片羽毛一样的东西落在了她肩膀上。
她来不及拂落,因为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鸣叫声,无数双绿幽幽的眼在她附近一一亮了起来。
她勉强能看见那应该是一种黑色的鸟或者蝙蝠,但是还来不及思索,下一秒,无数的鸟儿铺天盖地地朝她袭击而来。
花钟足尖一点,于树干借力,从荆棘丛中跳出。
刚落地的一瞬间,一股腥臭味几乎淹没了她。
仅有的光线也被遮住,空气好像被极速抽干,她快要窒息了。
骤然,一阵火光涌现,朝着四面八方弹射出无数颗火球。
那些围攻过来的黑鸟一哄而散,尖叫着往后散开,却又扑腾着翅膀盘旋在上空不肯离去。
火球落在地面,点燃了荆棘,瞬间形成了一片火海。
在火光的映照下,她总算看清了那些黑鸟的真面目。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就是长着羽毛的蝙蝠,却有一双比例怪异的大眼睛,在黑暗中绿幽幽地发着光。
看着迅速蔓延的火势,她心里咯噔一下,在森林里纵火,简直是自寻死路。
可她刚才如果不这么做,也是死。
被火烧死或者被无数鸟一口口叼肉啄死,她宁愿选择前者。
借着火光,她勉强找准一个离开森林的方向,试图朝着一处突围。
要命的是,除了大火之外,那些怪鸟也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她,它们似乎极为记仇,只要一找到机会,就会扑下来攻击。
定了定神,花钟也顾不了许多了,只能提着灵力,从火海中狂奔而过,耳边呼啸的风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凄厉的鸟叫声,让她头昏脑涨。
她感觉有火烧到了她的身上,烧着了她的衣角和头发。
亦或者有黑鸟啄咬了她肩膀上的肉。
可她不敢停下来,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只能一直往前跑,往前跑。
一直到快要离开森林时,那些怪鸟才终于没有继续追着她。
她感觉到神经稍微松懈了一些,却一个不慎,从森林边缘出来,直接跌入了湖水中。
疼,火辣辣的疼。
浑身都在疼。
她顾不得许多,虽然冰凉的湖水可以缓解这种疼痛,但她很怕水下还有什么妖兽,只能提着一口气,努力爬上了岸。
她真忘不了那一刻,当她正要为自己劫后余生而高兴时,却忽然看见远处,沈寄与云落景并肩攻击一只狼妖。
他们修为高,战力强,配合默契,真像一对璧人。
狼妖的爪子差一点要抓到云落景时,沈寄闪身过去揽着她的腰,让她免遭于难,同时,他极快出剑,一道月光般寒芒闪过,那只狼妖的爪子就被砍了下来。
那一刻,花钟怔怔看着,竟然不受控制地哭了。
不知为什么,但她就是觉得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