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晚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盛怀言的意思。
她搡了他一下,道:“说正事儿呢,怎么还拿我寻上开心了?”
盛怀言轻笑了两声,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认真的。”
曾晚偏过头,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轻易便看出了这人眼中藏不住的戏谑。
“行,”曾晚咬牙切齿道,“三皇子殿下。”
她还从来没有这么正式地叫过他,盛怀言浅笑,曾晚接着道:“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可要怀疑你接近我是别有用心了。”
盛怀言的笑僵在了脸上。
曾晚见他没甚回应,抬头一看,惊诧道:“你不会真的别有用心吧?”
只一瞬间的功夫,曾晚的脑海中就闪过了各种落魄公主民间求生计的桥段。
不会吧,难道她穿越的这位姑娘,还是个身份不一般的?
盛怀言思忖了半晌,道:“晚晚,可否应我一件事?”
曾晚:“嗯?”
盛怀言老实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别生气,生气也行,可以打我一顿,但别离开我。”
曾晚被他难得认真的表情逗笑。
“先看你说的什么再说吧。”她拿乔道。
盛怀言勾起唇角,似乎是怕气氛过于严肃,亲昵地捏了捏曾晚的脸颊,才继续说故事。
“去年三月的时候,我在江南遇见一位楚家的故人,”盛怀言道,“那人认出我的身份,也不顾及在场的外人,上来就一阵痛哭,险些叫人误会我抄了他的家。”
盛怀言想起当时的场景,真是又好笑又心酸,“我生怕他当着别人的面揭穿我的身份,就和清秋把他带回了房间,结果……”
“?”曾晚不解地看向说到一半停下的盛怀言,“结果什么?”
盛怀言来了兴致,问道:“你猜猜,他找我是为了做什么?”
曾晚想了想,“平民拦贵人……不是行刺就是喊冤?这要是行刺的话,未免也太高调了,那便是,喊冤?”
“我念他是楚家故人,未加设防,”盛怀言道,“不想刚进了门,他便从袖中抽出一把长刀,直奔我面门而来……”
曾晚吓得抓紧了盛怀言的手。
盛怀言轻笑,“你可是忘了,他刺杀的是我,我身边还有清秋。”
曾晚松开手,了然,“哦,那还是刺客比较惨。”
盛怀言被她逗笑,“我还没出手,清秋就把他拿下了,一审才知道,他楚家故人的身份不假,刺杀我,是以为当年楚家的悲剧,是我母妃在皇帝身边搬弄是非,才让皇帝对楚飞生了嫌隙。”
“你母妃?”曾晚疑惑,“你母妃不是楚家人吗?这也太扯了。”
“所以啊,”盛怀言道,“他把我认成大哥了。”
“……”曾晚无语了,“人都没认清就出来行刺,他可真有本事。”
“也不怪他,”盛怀言笑,“寻常百姓本就没见过皇子,我和大哥长得又有三分相像。”
“那之后呢?你怎么处理他的?”
盛怀言轻飘飘道:“我把他扔到大哥身边去了。”
“??”曾晚震惊地看着他。
“想什么呢,”盛怀言刮了下曾晚的鼻子,“其实当年楚家的事,我也有所怀疑,正好得了这么个人,就派他去探查些消息。”
盛怀言顿了顿,接着道:“这个人,你也见过的。”
“我见过?”曾晚惊讶。
“青衢山上,客栈里挟持我的黑衣人。”
“是他!”曾晚回想起来。
“他当时,是奉了大哥的命令,帮着长宁县令抓卞熹,没想到抓到的是我,所以……”
“所以你们就演了场戏,让他名正言顺的抓不到人,是吧?”曾晚抱胸转头,“亏我那时候还真情实感地为你担心!”
“生气了?”盛怀言试探。
曾晚板着脸背对他,不说话。
盛怀言道:“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时候小五刚来,原来晚晚那么早就喜欢上我了。”
曾晚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他,半晌,绷不住笑了出来,理直气壮道:“对啊,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不可以吗?”
盛怀言未置可否,低头噙住了曾晚的唇。
曾晚还有些小脾气,不愿迎合他,挡在身前的双手用了些力,被盛怀言一只手抓住,另一手扣在她脑后,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曾晚被吻得身子都软了,唇齿的抵御早已不复存在,湿热的舌尖纠缠在一起,过了许久,才不舍地缓缓分开。
“还说不说了。”曾晚锤了下盛怀言的胸口。
盛怀言一双桃花眼里情意浓重,深深地看了曾晚几眼,才仰头瞥向别的地方,得意地笑了下,道:“说。”
“阿康,就是楚家那位,”盛怀言道,“确实探听到一些消息。”
“当年的那件事,很多痕迹都被抹干净了,但他们的手毕竟还伸不到皇帝身上,就只能等我大哥当上了储君,才好处理那些卷宗,这一处理,就漏了马脚。”
“其实当年关于楚飞的谣言四起,但没有一个有真凭实据,真正给楚飞定罪的,是浅水村一位村民的证词。证词上说,他夜里出门替患病的女儿寻药,刚巧就遇见楚飞指挥属下在将赈灾银沉河。”
“皇帝派人前去那村民所说的河里打捞,真的捞上来两箱有官印的银子。”
“两箱?”曾晚奇怪道,“赈灾银不应该有很多吗?怎么会只有两箱?”
盛怀言嗤笑,“你看,这么明显的漏洞,但在当时,没有一个人提出这个问题。皇帝信了,所有人就都信了,皇帝想杀他,也就只有我那天真的母妃敢去求情。”
“所以你才会去沫城那边?”曾晚问。
盛怀言似乎是愣了一下,想说些什么,最终点了点头,道:“对。”
“作证的村民必定已被灭口,我原本只是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寻着些与当年之事相关的蛛丝马迹,没想到,倒真让我找着了。”
“找着什么?”曾晚听进去了,竟有些紧张。
“那村民的证词里提到了他的女儿,但据记载,当时他家中忽起大火,扑灭之时,废墟里只有他和他妻子的尸首。”
“难道他女儿还活着?”曾晚迫不及待道。
“我和清秋在浅水村寻了许久,适龄的女子当中,没有一位是被领养的,没办法,我们就只能拓宽搜寻范围,向浅水村周边的城镇村落里去找……”
“等等,”曾晚忽然打断他,“你说的适龄,是多大?”
盛怀言看向她,“约莫十五到二十岁。”
曾晚在脑海中飞快过着原主的记忆。
十五到二十岁,被领养……
“那你,找到这个女孩了吗?”她发觉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找到了。”
曾晚猛地从盛怀言怀里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他,“你别告诉我,这个女孩就是我。”
盛怀言也坐起来,双手握住曾晚的手,一边安抚边道:“放心,不是你。”
“不过,”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抬起眼皮看她,“你答应我,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别生气。”
曾晚最是受不了盛怀言这样可怜兮兮的眼神,她懵懵地点了点头。
盛怀言才接着道:“起初,我当真以为你就是那个女孩,我接近你,想从你身上找到你父亲的影子,探出些秘密。事实证明我错了,你就是你,你真实、聪明又勇敢,脑袋里总有些我从未听过的奇思妙想,与那一般小门小户里的姑娘大不一样,你让我好奇,让我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盛怀言顿了顿,“我开始比谁都希望,你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女孩。好在我又一次赌对了。多方辗转,我找到了那村民的远房亲戚,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女儿,那通说辞,没有一句是真的。”
曾晚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虽然她心里知道自己不可能和这事扯上关系,但还好,在他眼里,她也不是间接害了他母家的那个人。
其实话说到这里,曾晚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盛怀言为什么会出现在沫城救下她,为什么会去长宁,为什么会……
不对啊,他为什么去涧川呢?
“晚晚,”还未等曾晚想明白,盛怀言已经出声打断了她的沉默,“你知道吗,自母妃过世以来,我还从未有像今夜这般同人促膝谈过心事,今日将这些陈年秘辛全都抖给了你,将你拉入这般危险的漩涡,实非我本意。”
“你我同行一路,遇见的探子,我都解决了,那日是我的疏忽,没防住那些佯装来接我的人,他们恐怕已经看见了你。这几日我被关在别院,思来想去,还是得送你走。”
“如今我已将一切都告知于你,若是皇后将你当作证人的女儿,后果不堪设想,晚晚,我在战场上见过童氏兄弟杀敌,他们很可靠,事不宜迟,你们明日一早就走。”
曾晚难以置信地坐直了身子。
走?
他和她说了这么多,竟是就为了要她走?
她一个人,能走去哪?
“我不走。”曾晚道。
“听话。”盛怀言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曾晚的眼中已经噙了泪花。
什么叫他的疏忽?
那日若不是她一意孤行要与他分手,他又怎会失了理智,轻易落入敌手?
他怎么这么傻,连自身都难保了,还要这般想着她。
她怎么能走?她怎么会走?
“将我送走了,你呢?”曾晚不为所动,“决一死战?还是英勇牺牲?照你所说,皇后手眼通天,凭你一人,就能动得了她?”
“我有帮手……”
“你有几个帮手?”曾晚打断他,“一桩陈年旧案,连线索都拎不出来几条,帮手有什么用?难道还能逼宫吗?”
盛怀言吓得捂住了曾晚的嘴,被曾晚咬了一口,吃痛地松开手。
“晚晚你……”
“你知道疼啊,”曾晚含着泪,嗓音沙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若是走了,在路上收到你的死讯,我会有多疼?”
盛怀言被她震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曾晚抹掉眼泪,认真道:“什么计划?告诉我,我也要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