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下, 华灯初升时,安问终于体力不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偌大的客房内, 所有东西都原封未动,只有宽大的双人床上下一片狼籍。
任延为他盖好被子, 调好空调温度,留了一杯水在床头, 找到他的手机,将它跟水杯放在一起,继而重新套上衣服下楼。
穿的还是队服,堆皱了些, 但幸好不显眼。ktv就在楼下,推开包厢门进去时, 酒味和各种食物的味道一起飘了出来, 视线随便一扫, 便能看见炸鸡、小龙虾、烤肉、海鲜烧烤……总而言之,怎么不健康怎么高碳水高钠怎么来。
卓望道一下午电话打得勤快,现在正跟周朗两人抱着同一个麦抢唱陈奕迅《你的背包》, 说实在,两人音准都不怎么样,愣是唱出了撕心裂肺鬼哭狼嚎的味道。剩下的人东倒西歪,不是在睡觉, 就是喝懵了,只有一个小学弟在非常□□地陪卓尔婷玩五十十五, 他输了他喝, 卓尔婷输了还是他喝。
任延走进去四五秒, 半躺在沙发上眯眼打游戏的裴正东才惊觉他的出现:“我操, 您终于回来了?”一个“您”字让人明确听出怨气。
任延干了快一下午,别的乱七八糟的“水”确实喝了很多,正经能拿来解渴的水只匆匆喝了两口。他现在渴得要命,坐下先自顾自起开了一瓶啤酒。
“酒醒了?”裴正东挨着他身边坐下,长腿膝盖撞撞他:“哎你什么破酒量?”
“本来也没多少醉。”任延不承认:“喝得稍微急了点而已。
“笑死,”裴正东夹起嗓音:“宝贝我好喜欢你~”
任延手上动作一顿,勾了勾唇,半抬起眸玩世不恭地回:“现在也可以当所有人面说,又不是醉了才说得出口。”
“别别别,”裴正东怕了他,“咦”了一声,“你嘴巴怎么看上去有点肿啊?”
任延无奈地瞥他一眼,手腕一抬,将啤酒就着杯里的冰块一起灌进嘴里。
裴正东缓慢反应过来:“操,我他妈真觉得以前白认识你了!”
任延嚼着冰块儿降火,闻言没吭声,只是微垂下脸笑了笑。
卓望道一曲完毕,也跟如隔三秋似地抱了过来:“我的延延,你总算来看你爹了!”任延敏捷地躲开了,让卓望道扑了个空。卓望道推着眼镜找安问:“问问呢?为父的问问呢?”
“对啊,安问呢?”裴正东夜问。
“先送他回家了。”
“啊?”卓望道十分迷茫:“搞了半天,你陪他回家了啊?干吗这么早回去?晚上不还有节目呢吗?”
他们已经决定等会儿九点多找个酒吧继续喝,喝累了再去找个宵夜摊撸串儿,撸完串儿五六点了,早餐店也该出摊儿了,那就顺便喝个粥养养胃,完了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任延没闲心奉陪,坐着陪他们喝了几瓶酒,便起身要走。起身前,将开好的另一张房卡留下了:“太累了就上去睡会儿,开了个套房,能将就四五个人。”
卓望道送他到门口,压低声音问:“真送问问回去了?还是约会去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任延挑了挑眉。
卓望道瞬间意识到自己就是多管闲事多余一问,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那个……生日礼物还要吗?”
任延想起那茬,往走廊挪了两步,伸出手,掌心向上摊平:“要。”
卓望道瞪着眼睛。
“到底送不送?”
“送送送。”卓望道回过神儿来,在兜里摸了半天:“你跟问问不会……注意点身体啊。”
任延一心都在卓望道递过来的那颗蛋上。他不想玩,收了纯粹是不让卓望道伤心,但东西忽然乍一出现,捏在手里还小小巧巧的,手感很不错,他忽然就走了神,指腹摩挲着,一边心不在焉地“嗯”一声,又道:“不该你操心的事能别操心吗?”
“我怕你把他弄伤啊,”卓望道拧着个眉:“□□是不懂你们gay哈,但我最近浅浅研究了几十个G吧,……确实有点伤身体。要用那个,完了要清理,不然会发烧。”
任延:“………………”
卓望道一本正经地推了推眼镜,脸上的表情非常高中生。
任延反思了下自己,“知道了。”
“哦还有个,尔婷给你的。”他从另一边衣服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
包着礼品纸,系着蝴蝶结,看着还挺精致。任延拿起这小巧又轻的盒子,“什么?”晃了晃,好像有点声响。
卓望道心虚得腿软,支吾:“我怎么知道,她送的,你回自己房间再拆吧,别当人面拆。”
任延提出很符合卓尔婷人设及两人友情的猜想:“不会是一盒蟑螂吧?”
卓望道:“…………”
“真的?那我扔了啊。”任延诈他。
“别啊,”卓望道按住他手:“一个好东西,就是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万一呢。”
任延怀疑的目光停在他脸上两秒:“行了,收下了,帮我谢谢尔婷,”他抬起懒洋洋的步伐,挥了挥拿着盒子的手:“顺便告诉她,跟她玩游戏的那个学弟在学校里挺高冷的。”
卓望道愣了一下,脑子里刷过一排“yooooooooooo~!”
去前台结了账又刷了笔新的预授,任延左手拿着蛋,右手拿着药进了电梯。
蛋,确实是低调奢华凸显人体工学设计的蛋,比任延想象中的要高级一些,可见卓望道用心至深可感天地。充电型的,按钮手感舒适,让人很想摁一下。电梯里没人,任延面无表情地按下,东西在他掌心嗡嗡震了起来。
他料想这个东西应该跟电动牙刷差不多,同一个键位按钮可以开关并换挡。又按了一下,果然换了种震动频率,似乎很强了。任延用掌心包住,震了会儿,觉得手腕发麻,便又换了一档。这次是新的花样,间歇性无规律震动,可能是为了给对方更出乎意料的刺激。
二十层楼的功夫,任延把这个玩意儿研究透彻,觉得甚至可以去写一篇产品评测——只是尚欠缺真人试用。
刷卡进房门前,他长按按钮,等手中嗡嗡的动静止息后,才推门入内。
安问是被摇晃醒的,摇晃得激烈,先是身体被摇醒了,继而才是意识昏昏沉沉地醒来。房内冷气调得很低,只有一盏昏暗的床头壁灯开着。窗帘未拢,倒映着脚下浩瀚的城市灯火,只是这灯火在他眼前是迷朦的、晃动着的、幻影的。
任延从身后圈住他肩膀:“醒了?”
安问抬起手,胳膊绵软无力,连手指都溢满疲乏:“在哪儿?”
任延笑了一声,动作轻柔缓慢下来:“酒醒了?”
安问翻了个身,任延的动作彻底停下,让他枕在自己胳膊上。安问回忆着,手语随着思索而显得慢腾腾:“不是在给你过生日么?我好像喝了一点酒,以为没关系。”
“有关系,你又什么都不记得了。”任延的唇停在他柔软滚烫的脸颊上:“那怎么行?”
安问心里有了不妙的直觉,刚想跑,被任延拦腰禁锢住。
“跑什么?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就全部重新再来一次。”
安问吓得半张着嘴,眼泪都流下来,心里想完了,他要命丧在男朋友的床上了,衣衫不整,身体绯红,凌乱不堪。
任延笑得不行,断了一切绮念,帮他擦着湿漉漉的眼眶和睫毛:“你喝了酒,我也喝了酒,你想带我出来透气,所以我们就单独出来了。在电梯里接吻,被两个陌生人看到,进房间时是下午一点十七分,现在是晚上八点二十分,中间七个小时,……就跟你心里想的那样。”
其实并非是不间断,而是醒了睡睡了醒,做到睡着,又迷迷糊糊地继续。
安问下意识扶住腰,好痛,感觉要断了……
任延一手支着腮,漫不经心看他悔不当初的神情:“关心过了,你说喜欢,还要。”
安问伸出双手,手腕上显而易见有掐痕,或者是什么东西束缚后留下的痕迹,他恼羞成怒地瞪向任延,任延勾了勾唇:“这个不赖账,确实是我干的,帮你吹吹?”
安问赶紧藏好手,眉拧得很深,被吮得嫣红微肿的唇,此刻被他自己咬着。
任延看他倔强恼怒可爱,忍不住亲他的唇角:“怎么办,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我觉得好亏。要是有一天你跟我翻脸不认,我岂不是被你又骗身又骗心。”
安问不想告诉他自己其实模模糊糊记得点,免得他得寸进尺。他并非完全不清不楚,何况身体深处的记忆骗不了人。他习惯了接纳和快乐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遗忘,会反复提醒他记起、忆起。
运动了一下午的躯体饥肠辘辘,安问揉着肚子,任延接管过来,帮他揉着,边说:“我叫了酒店餐,应该很快会送到。”
等餐的间隙起床洗漱。
虽然被仔细地擦拭过,但安问浑身上下还是狼狈得厉害,房内那种气息浓重,他洗完澡出来,做贼心虚般地去开窗。腿太软了,赤脚也能在地毯上绊了一跤,脚趾头撞到凳脚,他坐在床尾凳上一边委屈呼呼一边眼泪汪汪。
茶几上散乱着什么粉色的丝带和包装纸。
是什么小女生送他的生日礼物吗?安问一愣。不是七个小时都在房间里……?为什么还有空跑下楼去,收别的女孩子给他的生日礼物?心情一难过起来,他呼吸发紧,走向茶几的几步都忘了脚趾的疼了,心跳如鼓擂。
会是什么了不得的、见不了光的礼物吗?这算不算窥探隐私?只是看一眼东西,应该不算吧,如果有贺卡的话,他保证不乱看。
走近了才发现是个纸盒,在灯光下略有些反光。安问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万……艾……可?”
是什么?药?任延生病了?安问心里一凛,是打篮球受伤了吗!
盒子显然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安问抽出,蓝色的药片,锡箔已经破了,里面空了一颗。他抽出说明书,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研读起来。
……妈的,壮阳药!
任延冲完澡出来,就看到安问怒气冲冲地一手攥着药板儿,一手捏着说明书。
任延:“……不是,你听我解释。”
看到他慌,愤怒如潮水般消退了,安问鼻尖红红,抽了下气止住想哭的冲动,可怜巴巴地做着手语:“为什么要这么伤害自己身体?就算你不行,也不用吃药伪装,我又不会嘲笑你。”
任延:“?”
wtf???
一想到下午那七个小时是任延用药换来的,安问不禁悲从中来,伏在桌子上难受得心脏快爆炸。天啊,那都是任延为数不多、强行催动的生命力!
任延无语地扶了下额头:“你听好,这是卓尔婷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她包得很好,我不知道是什么,拆开后才知道是这个药。”
安问抬起头,像非洲大草原上狐獴出洞,泪眼朦胧神情懵懂:“你骗我,你明明已经吃了一颗了。”
“干。”任延大步走向他:“我那是好奇,所以就拆了一颗出来看看,不是放桌子上了——卧槽?哪去了?!”
大理石茶几上只有粉色包装带,哪有蓝色药丸?
安问清冷的面容上眼眶绯红,冷冷地看着任延演。
“□□真放这儿了,就随手一放。”任延翻着桌上的东西,无语,“是不是掉了?肯定是掉下去了。”他弯下腰,在茶几附近的地毯地板上仔细看着。
服务铃响,安问过去开门,任延坚持翻找。
安问等他吃饭,任延让他先吃,誓要证明自己清白。
安问吃海南鸡饭,咬着筷子,任延还在找。
安问吃完饭,喝完汤,收拾好餐盘,任延还在找还在找。
安问剥好橘子吃了两瓣,任延开始尝试掀开床底,但这是张温莎床,简言之,很重。
安问坐在沙发上开始犯困打盹儿,头一点一点的时候,任延倔强把床移开。
安问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又醒来时,任延搬走了床头柜。
安问揉着脸让自己保持清醒时,任延掀开了地毯。
安问最终搭着二郎腿,两条手臂交叠在身前,也不哭了,也不困了,眉心跳了跳:“其实也没那么丢人。”
任延找不到蓝色药丸,把他打横抱起丢到床上,冷笑:“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安问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才明白,随随便便怀疑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这代价太过沉重,他第二天睡到下午都还醒不过来。只不过,前一晚被折腾得天翻地覆之时,他意识里迷迷糊糊浮浮沉沉,总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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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任宅。
崔榕:“任延怎么还没回来啊?”
任五桥:“再等等,再等等,跟同学玩太晚了。”
崔榕:“那我这头套能摘了吗?”
任五桥:“不行啊,万一他突然回来了,你不就来不及戴了吗?”
崔榕:“………”
餐边凳上,一雌一雄两只布朗熊支着腮翘着二郎腿,眼睛困成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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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
安问从床上一跃而起,任叔叔说过今、……昨晚上要给任延惊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