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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 82 章

作者:三三娘 字数:6110 更新:2022-07-07 20:45:28

吴居中是个做事绝不拖泥带水的人,擅长乘胜追击一鼓作气,不给人迟疑反复的余地。安问中午吃饭时刚决定加入竞赛队,下午就被通知今后就跟着竞赛队上课。

卓望道抱着书带他去教室时还在恍惚。

“问,你好牛啊。”卓望道半张着唇呢喃。

“对、对,你好、好牛啊……”另一个a班的竞赛同学也跟着感慨。他有些口吃,叫程让,听着像“承让”了,名字很不客气,但人很客气,寻常坐在班级角落里时,安安静静的像个电线坏了的热水壶。

安问屈起指尖蹭了蹭脸侧。

“哎对了,他是不是也给你做一试二试的题啊?”

见安问点头,卓望道问:“那你考几分啊?”

安问一五一十地比划手指:“一试,一百二,二试,一百五。”

卓望道眼神都直了,嘴巴傻子似地张着,程让也站住脚步,两人一起愣愣地看他。

安问歪了下头,表达困惑。

“你、你这可可可可以拿省三、三等奖了!”程让涨红了脸,看样子很想骂娘,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全国联赛的省一等奖由各省评定后送到数学协会统一复审,但二三等奖由省内自行按比例自行选定,通常来说,三等奖的学生在高考时能享受5分加分。

原来如此,怪不得吴居中说很满意……安问抬了下眼神,但吴居中没跟他说这些,是不是怕他翘尾巴啊?

竞赛教室在另一栋楼的顶楼,僻静得鬼都不来。卓望道和程让在前面领着路,两人显然自闭了。过了半晌,卓望道眼泪掉了下来:“再见,cmo,今夜我就要远航。”

吴居中对本届数学竞赛苗子的不满意有目共睹,卓望道是里面成绩最好的,吴居中没别的宝压,有空没空尽来鞭策他了,这让卓望道既骄傲又惶恐,每天晚上头悬梁锥刺股,本已退耕还林的发际线更是骤缩。安问一空降,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卓望道觉得自己像只小鸡仔那样渺小。

安问口不能言,只能握着卓望道的肩膀。

卓望道狠抽了下鼻子:“没事,进cmo的名额全省只有五个,我本来也够呛,就是奔着20分加分来的。”

竞赛班向来是一边上着课一边淘汰着人,到现如今,数学竞赛班已经只剩下四个人,加上安问五个,由吴居中和另一名数学老师带着。

从今天开始直到十一月末,安问都将使用竞赛班的课表,通常来说,上午的课归学科,下午科归竞赛,晚自习正常上,但练的肯定是竞赛题,他们可以冠冕堂皇地拖欠任何科目作业。至于周末,则每天上半天的课。

但卓望道他们毕竟从高一就接触竞赛了,对于考纲里的知识点早就学过,而安问是要从头再来,因此吴居中征询他意见,是否可以每周末都上一天半的课,只休息半天。

生产队的驴还能歇一天赶个集呢,安问满脸写着不情愿。

吴居中:“怎么,你周末很忙?谈恋爱?”

送命题。安问把头摇成拨浪鼓。

“你每天的晚自习第三节要参加合唱排练,运动会是不是也报名了?”

安问点点头,伸出指头比了个三。

“三千米?”吴居中上下打量他单薄纤长的身板,“曲水节在最后一周,运动会在倒数第三周,也就是说,你每天的晚自习第三节都没空。”

安问小小地抗议:「小望也是的……」

吴居中口吻严厉:“他的目标是一等奖,你的目标是cmo,他学了两年,你学了一天,你跟他比什么?”

安问满脸写着敢怒不敢言。

吴居中缓了缓声:“实在不情愿,那我们也可以做个交易。”

安问抬起眼睛,不知道吴居中能跟他做什么鬼交易。吴居中脸上表情古板:“我看了下篮球队后面的比赛,好像在工作日比较多吧,你要是每周末能来上一天半的课,我可以帮你打掩护,让你出校追比赛。”

安问笔都吓掉了,不知道吴居中单纯是好心呢,还是看出了点什么。

吴居中弯腰帮他把笔捡起来,塞进他指间,面无表情地问:“成交吗?”

安问见好就收,可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赶紧点头。

任延知道时已经来不及了,拿笔轻轻敲他额头:“是不是傻?这个月剩下的三场比赛我都不用出场。”

安问:“?”

“因为闭着眼都能赢,所以拿来给替补练手了。”任延忍不住笑,故意问:“你去看谁比赛?看张帆他们么?吃醋了啊。”

安问两手捂住脸,只从指缝中露出一双眼尾下垂的深色瞳眸,写满了沮丧、懊恼和无辜。

可恶,被吴居中套路了!

任延把他抱进自己怀里,让他坐腿上:“下午上了课,感觉怎么样?跟得上么?”

安问点点头,打着手语的两手像两只嗡嗡乱飞的小蜜蜂,透露着他此刻高兴的心情:“很好玩,比普通数学课好玩,就是有点累。”

“那以后是不是不能来看我训练了?”

安问总在活动课时或者晚饭间来找他,看他训练,跟他聊天,然后两个人一起吃饭。

第一场比赛后,任延和谭岗之间的隔阂算是消弭了,谭岗对他的冷藏压力测试也宣告结束,训练时,又恢复到了对抗赛练习赛形式中,来围观的学生骤然增多。安问抢不到好位子,随遇而安,能站哪儿站哪儿,偏偏任延和队友眼睛都尖,一眼便将他从乌泱泱的人群中区分开来。

任延进球时,那帮队友要对着这个方向怪叫,任延难得被谁抢断或盖帽,那更是叫得两岸猿声啼不住,跟进了花果山似的。

安问实在丢不起这个人,最近都蒙口罩来,这样最起码他脸红时不会被看穿。

他看不了全场,看一半就得走,任延去送他,拉下他的口罩把人堵墙角热吻,抓着安问的手探到球衣下摸他腹肌,摸出一掌湿滑的汗。谭岗对他消失的这三四分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小跑归队,知情的队友此即彼伏咳嗽,“哟哟哟!”被任延一颗篮球砸过来:“闭嘴。”

既然已经决定要参加竞赛,那每天晚饭前后的这点时间自然也没这么悠闲了,安问点点头:“以后就不来了。”

如此一来,两人见面相处的机会就只剩下星期天上午,剩余的,便只有吃饭和睡觉前的碎片时间了。

拥抱和亲吻都成了见缝插针,每天回家,在电梯里便默契而迫不及待地吻到一起。三十三楼,任延前所未有地满意这个楼层,而不嫌太高。

月中又胜了一场篮球赛后,离校运动会便只剩下一周了。班里合唱排练暂时让位给运动会的项目训练,安问报了三千米,晚自习第三节课,任延帮他掐表测试。

“谁骗你报的这个项目?”

安问正在做基础热身,任延教了他几个更专业的动作,一边帮他抬着胳膊纠正姿势,一边问他。

三千米是绝对的怨种项目,吃力不讨好,也没观赏性,在哪个班都得硬性摊派。任延想起上次那个找他茬的李佩,好像就是a班的体育委员,不由得怀疑是他对安问连吓带骗。

等安问热完身,测完一轮,任延没话讲了。

……前三

吧,给两个高二长跑体育生一点面子。

安问在终点线处,两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等喘匀了气,他才直起身对着任延笑,比天上月亮好看。

任延面无表情,再次确认了眼手机计时器上的数字:“你……”他压低声音,凑他耳边:“每次说不行了是不是装的?”

安问没想到他是这么个思路,在他肩上推了一把。任延扣住了他的手,星夜月光下,深邃的眉眼极富侵略性,“以后不会再信了。”

安问与他对视,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操场上分明没路灯,彼此眼里涌动的晦暗浓云却如此清晰。

头顶上那片云遮住月亮时,安问吞咽了一下,定定看着任延的眼睛,打了句手语:“信的时候也没见你放过我……”

任延饱满的喉结滚动,下一秒,欺身用力吻了上去。

操场上谈恋爱的可太多了,都借着什么狗屁训练的名头来谈情说爱,探照灯一打能照出十对难舍难分的小情侣。安问的身体只是紧绷了瞬间,便在任延怀里松弛下来,两手紧紧抓着他校服的衣襟。吻得深入,他几乎要晕倒。

运动过后,什么多巴胺荷尔蒙费洛蒙肾上腺素都居高不下,他现在非常理解了那天球赛后,任延在更衣室里的失控。

因为他现在也要失控了。

回家了,任延用筋膜枪给他按摩。他用的是专业的,跟普通家用型相比,不管是震动频率还是力度都不可同日而语。安问被他按着放松,明明痛苦酸爽得想惊声尖叫,偏偏一声也哼不出,急得眼睛发红,两手将身底下的地毯都抓皱了,倒跟他在床上是一脉相承的可怜。

放松完肌肉,任延放下筋膜枪,看着他眸底:“还有别的要按摩么?”

确实还有别的地方需要更深入的按摩,安问点头的同时,跪在地上,纤薄的腰身猫一般舒展,将脸乖巧地凑了过去。灯光下,他的脸白得像一汪冰雪化开的湖水,更衬得眼眸漆黑。

他将脸贴上任延自然垂搭的手掌中,仰起脸轻轻摩挲,乖的程度已不能正常形容。

那是一种能勾起任延躁动、暴戾和一切嗜血性的乖巧,让人想把他弄坏,弄烂。

任五桥和崔榕不是加班就是应酬,毛阿姨克制地敲了两下门,在走廊上轻声问:“两位少爷,要不要吃点什么宵夜呢?前些天我老家人灌了些肉肠过来,要不要烟熏了配点牛奶?”

任延额上忍出薄汗,两手拄着床沿,看着安问微微抬起的下巴和吃得很认真的侧脸。

毛阿姨听到她少爷的回答:“不用,不饿。”

很镇定,但有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沙哑。

“好的。”毛阿姨退下了,脚步声踢踏渐远。

确实,两位少爷的确不用她准备宵夜,毕竟她说的这些,他跟安问很快就互相喂着吃了。

喂了个饱。

安问洗澡时腿软得要命,指尖酥麻,连淋浴头都拿不稳。一个澡洗了十五分钟,很细致,从里到外的干净。出来时,听到楼底下隐约交谈声。

原来是任五桥回来了,但是还有另一道男声。安问本不在意,但声音如此耳熟,他认真辨认了会儿,瞪大眼睛——是爸爸!

套上睡衣就跑下了楼。他可是忍着不适跑得这么快,安远成永远猜不到他小儿子见他心切牺牲颇大。

“跑得这么快,小心摔了。”安远成从沙发上站起身。

怕什么来什么,安问果然腿软了一下,很丢脸地被任延抚住。安远成也吓了一跳,上前一步,见他无恙,才笑着说:“怎么一副腿软的样子?”

“晚上跑了三千米。”任延代他回答,

“又刚洗了澡。”

只是深邃眼眸看向安问时,分明带着暧昧的戏谑。

“爸爸怎么来了?”安问稳了稳心神,打着手语,赌气不理任延。

小儿子没在眼前生活,安远成学手语也没荒废,每天有点碎片时间就学,因此安问每次见他时,都会发现他手语又进步了一点点。手语老师每天给他上一个半小时的课,课时费给得高,所以随叫随到。

安远成的身后跟着站起了一个女人,很眼生,安远成对他的目光明察秋毫,介绍道:“原来的李老师下乡去支援聋哑学校了,这位是葛老师。”

安问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换了个手语老师,原来是男的,现在是女的,不过姿容普通,岁数也像是三十好几了,与林茉莉的娇美完全不能比。

葛老师比李老师手语更利落,举手投足像是那种新闻主播,她微笑点头,用手语自我介绍:“我叫葛越。”

安远成显然喝了酒,呼吸间有淡淡的酒味,任五桥对安问解释:“刚应酬完,忽然心血来潮,说什么也要来看看你。”

安远成纠正他措辞:“什么心血来潮,别听他胡说!”

三兄弟中,安远成是最忙的,安问一周只能见他一两回,还是在视频里。安远成这次不赶时间,仔细将安问看个够:“我刚刚听任延说,你考进竞赛班了?是奥数竞赛?是真的吗?”

安问点头,“这个月底就考,成绩过关了才能继续考奥数。”

安远成喜不自胜,揉他头发,又把人箍进怀里,好用力,安问差点没被勒死,听到安远成胸口嗡嗡着笑:“当初还说延延照顾你会把你带坏,这不是越来越好了吗?”

话一出,场面上剩下的三个男人集体心虚。

任五桥心里的愧疚感都够他剖腹自尽了,心里一紧调转脚步,没事找事去问毛阿姨茶怎么还没泡好,剩任延被安远成猛拍了好几下:“不错!不错!干得好!以后更要照顾好问问!”

任延勾起唇看着安问笑,心想行啊,再深入照顾都该怀了。

闲聊间又得知了任延这个月初生日,安远成一高兴,说什么也要给他发红包,估计是真喝大了,又确实想感谢他,一发发了个十万的红包。任延没客气,抿了下唇说谢谢叔叔,继而点击收款,附安问耳边低声:“这算不算嫁妆?”

在爸爸面前被暗渡陈仓地轻薄,安问耳廓绯红。

安远成难得能跟安问聊天,深夜下谈兴酒兴都正浓,便又多聊了会儿,问他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安问摇头,眼睛不敢抬,安远成怕他是因为哑巴自卑,拉着他手鼓励:“不会说话又怎么了?用手语说我爱你,也很动人。”

说着,果然用手语打了个“我爱你”,末了有些不确定,扭头问身后的手语老师:“我有没有弄错?”

安问蓦然抬起头。他的错愕转瞬即逝,随即看到安远成身后的中年女人微笑着点了下头,从容地纠正了他的手势。

安远成又比划了一遍,“不错,手语确实挺有意思,爸爸进步是不是很快?”

安问点点头,从刚才下意识的不舒服中恢复过来。

聊了半小时,喝了两盏清茶醒酒,安远成才告辞回家。安问送他出门到楼梯口,听到他跟葛越客气地说辛苦了麻烦了之类的。司机就在楼下大厅等着,电梯镜门合上前,他对安远成挥了挥手,道晚安。

他突然想起来,想问问他去看心理医生的事,但电梯已经往下坠,他没来得及。

这并不是一件要紧的、一定要征询安远成的事,不然就看了之后再告诉他也不迟。回房时任五桥已经上三楼泡澡去了,任延使坏,慢条斯理地将他

压在玄关处,“岳父大人好大方。”他揉着安问的耳垂,“要不要上交充公?”

毛阿姨自屏风后路过,目不斜视心里告诉自己是个透明人。

安问被任延抱坐在了玄关端景柜上,手语不客气:“你是不是觉得爸爸是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啊?”

任延失笑一声:“以前就算我当着他的面跟你用手语表白,他也看不出,现在他连’我爱你‘都学了,是挺不好糊弄的。”

安问蓦然抱住他,两手紧紧圈住他脖子,脸贴着他颈窝。

“怎么了?”任延被他弄得不知所措,抚着他的背,声音温柔下来:“累了?”

安问胡乱点头,心里乱七八糟地跳着,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任延将他打横抱起,“累了就回去睡觉。”

将人放进毛阿姨铺得松软整洁的被褥中,他在安问唇角亲了亲:“我约了沈医生周六下午三点,你记得明天跟吴居中请假。”

安问张了张唇,表情有一瞬间的不安。

“怕?”

安问点点头,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光洁的面容上是人在少年时期才拥有的、独一无二的纯粹。

任延勾了勾唇,帮他关上灯。

……顺便捞起钉子户西西公主。

人也喜欢他,猫也喜欢他,任延确实有点不放心大学跟他异地恋了。

安问身上像有什么吸引力法则,老邢能对他和颜悦色,高雪芬能对他轻声细语,就连吴居中也对他格外耐心,走在学校路上,就连最高冷的小野猫也要来他腿边碰瓷,肚皮一翻四肢一躺,一副生是安问的猫死是安问的猫妖的架势。

任延还没怎么见过不喜欢安问的生物。

不免又想到第一场比赛时,坐在安问身边、跟他聊了一整场球的天的那个黑色卫衣。

安问虽然看着乖,讨人喜欢,但并非很好接触。他的礼貌在温和中带点疏离,加上不会说话,天生一副沉默寡言的清冷模样,让普通人望而却步。他并非对谁都笑,对谁都搭理,最起码在刚认识安问时,任延自己也碰了不少灰。

但他上次搭理那个黑色卫衣了,对他笑了,也允许他靠近了,连肩膀都被他碰了一下。两人亲密挨着,像早就认识。

刚认识不超过半小时的人,有什么话需要在耳边说?!

——篮球在篮筐上砰的一声,砸歪了,被齐群山抢下篮板。

任延不爽地拉了拉护腕,听到场边响起一声轻佻的口哨声。

一扭头,刚才还在回忆里让他分外不爽的黑色卫衣,此刻就站在场边,两手揣在运动裤口袋里,旁边陪着谭岗。

虽然隔了半个月,且对方换了件宽松的孔雀蓝卫衣,但任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他,实在是太拥有令人不爽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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