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烛把这首歌听完,眉头拧紧了。
挺好听的,她皱眉和这个歌的声调无关,只是确定了褚尽这歌儿是发给她听的而已。
他怎么这么……
刑烛说不好她的感觉,就是觉得他好像有点幼稚。随着关系的进展,他的这些掩埋的很深的幼稚才逐渐的暴露在她的眼前。
她转而回到微信给他发了个消息。
消息像是落入了看不见悬崖下看不见的深渊,连回声都没有。刑烛干脆打了电话过去,第一个褚尽没有接,她接连打了两个,电话才接通。
刑烛低声道,“你在忙什么?”
褚尽声音低沉冷淡的从电话那头传来,像是发朋友圈吸引她注意力的人不是他一样。
“没干什么,家里躺着。”
这是刑烛这一天最松懈的时候。
听着他的声音,她径直在床上躺下了,视线安静的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她的心情很平静。
她说,“我今天遇到了一个人。”
褚尽问,“男的女的。”
“你的世界里人类只有男女之分,没有别的社会角色了吗?”
褚尽哦了一声,没什么好气的接了一句,“男的是吧。”
刑烛嗯了一声。
褚尽冷嗤了一声,精炼的字句里像是带着一团火。
“挂了。”
“等会儿,一个四十岁男人的醋你也要吃?”
褚尽没回应。
刑烛这才继而道,“我舅舅,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遇见他。他带我来了外公外婆家,我今晚在这里休息的。白天陪她们忙了一天,刚躺下来就给你打电话了。”
听到刑烛愿意解释,并且解释的清楚,褚尽的声音这才和缓了一点,“行,玩得高兴吗?”
“一般,主要是因为我心里有事。”
褚尽噙着一股无所谓的态度反问了她一句,“什么事儿能入你心里?出差几天让你在家里老老实实等我,你没心没肺转眼就跑没影,我的电话也说挂就挂。你这么潇洒,什么事能入你的心里?”
他的声音很平,只是在尾音略有上挑。
刑烛听出了他字句间的夹枪带棒。她没有生气,亦或者是和他兜圈子的心情。
她只是看着眼前雪白的天花板,出神似的说了一句,“我妈妈去世了。”
刑烛能感觉到,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褚尽那边几乎是瞬间没了声音。连之前可以听到的他的呼吸声,都变成了凝肃的。
可能是她这句话说的太突然了。
不过褚尽的反应之于现在的她而言,没什么所谓。她不在乎他的反应,不需要他的同情亦或者是另外的什么。
她只是想找个说话的人,而也只有褚尽会是这个人。
“不过不是今天,是四年前了,她已经去世四年了,我这几天刚知道。这四年的时间,我还以为她过的很好,甚至还偶有埋怨的想法出现。现在想想,人不能太自以为是,也不能认为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受害者。”
刑烛在说这段话的声音很轻,轻到如果不仔细的去听,可能都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但是刑烛知道,褚尽听见了。
他只是在配合她,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等她把她此刻想说的话说完之后,褚尽才兀的说了句,“世事无完美,人也是这样。你已经做的不能更好,别再给自己心理压力和负担。”
刑烛嗯了一声,淡淡垂下眸子,“我知道,没给自己心理负担。我就是觉得有点遗憾,遗憾没能和她说一句,我不怪她。也就是像你说的那样,世事无完美吧。”
褚尽这人缺点不多,但是不会安慰人属于最显著的这一个。他是行动主义,任何会内耗的情绪在他眼中都是不需要存在的,所以有下属回报业务的时候顺口说一句压力太大时,他通常都是撂下一句,“压力大可以选择离职。”还有更过分的回复。
这种秉性,说好听点是果决,说难听点就是没有人情味,无情。
但是这样一个无情的人,在听到刑烛平静的说,她只是觉得遗憾的时候,也会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攥住了一样,呼吸都停滞了几分。
褚尽想,刑烛只需要这么几句话,就能让他之前所有累积的对她不满的情绪,全部消弭。
他点了根烟,看着窗外的夜色,低声道,“我爸妈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看着车倾翻掉下悬崖,看着他们两个惊恐的眼神,虽然那个时候我还小,但是我到现在还记得那种心脏都快跳裂的感觉,我宁愿死的人是我。后来我长大了,也会产生一种遗憾,遗憾我当时为什么不能徒手把他们的车捞回来。再到后来,我就接受了自己的局限性……刑烛,我们只是人,不是神,不是无所不能。”
刑烛只知道他父母双亡,不知道背后还有这样的事情。
就像褚尽也是现在才知道她母亲的事情一样。
刑烛静默的嗯了一声,又嗯了一声,翻个身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泛着酸辣的眼睛,才回复道,“我和你想的一样,我知道我有局限性,所以现在还算平静。”
褚尽的声音透着一股子低沉的沙哑,他低咳了一声,“平静代表你对自己的情绪控制的很好,但是如果你想短暂的泛滥你的情绪也没关系,只要不伤害到自己的身体。”
刑烛觉得她应该是挺缺乏父爱的,所以骨子里一直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强大冷静的人,她或许也做到了,但是只是浮于表面。在真正的遇到事情时,她保持的冷静,很容易被褚尽一句“泛滥情绪也没关系”击碎。
“我有什么可泛滥的情绪呢?”她咬着唇说了一句,声音在无声中已经变的呜咽压抑。
褚尽低声安慰道,“什么都可以。”
哭是一种宣泄情绪的快捷方式,所有埋在心底的,无法言说的,都可以混入坠下的眼泪中,然后蒸发在空气里。
她的性格注定了她不会嚎啕大哭,不会尖叫崩溃,她就算是哭,也是把自己埋在枕头里,手死死的攥着,直到手心里冒出鲜明的指甲印,才算是罢休。
褚尽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烟盒里已经空了,他的眼神却还是燥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