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马场碎尸（六）

“怎会如此？！”云曦瑶自然也听到了那道声音，猛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满眼都是惊讶，“这种场合怎么会有人遇害？”

这可是在国公府，还恰逢老太君过寿的大好日子，按理说全府都该忙碌起来，仔细地招待宾客，这人来人往的，怎么会还有人能找到机会杀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凶手趁乱捅了谁一刀，可会有谁这么大胆，敢在人家国公府老太君的寿宴上行凶？要知道这位老太君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搅了她的寿宴，可是得吃不了兜着走的。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云曦瑶想到这，与容琅对视一眼，二人都在对方眼底发现了惊讶之色。

裴桓的眼中也闪过了诧异，他听了云曦瑶的话，沉吟了一瞬，对着身旁不知所措的小厮扬声道：

“走，带我们看看去。”

拜方才那道高到冲破云霄的嗓音所致，蔓延整个府邸的喧嚣乍停，全府忙着道喜的宾客们都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眼里闪烁着惊讶，与身边人对视了一眼，便不约而同地交汇到一处——那道声音传来的方位。

愣了一会儿，众人纷纷作人潮涌向那处，有的面上带着真切的忧心，而有的眼底带着幸灾乐祸，还有的低着头，嘴角微翘，显得兴味盎然，整个一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做派。

荣国公府家大业大，一个六十大寿请帖便引得大家蜂拥争抢，常言道树大招风，自是有人看这家不顺眼许久，平日里不敢表达自己的心声，可一旦这家出了一点事，便总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上赶着去围观：

瞧！平日里多么神气的一家人，可一遇到这种事不也吓得惊慌失措，乱成一团？

如果条件允许，“痛打落水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云曦瑶一行人不费力气，只需跟着人潮过去，便能够轻松到达目的地。

“诶，看到了吗？死得是谁？”人群中有人小声问道。

云曦瑶耳朵动了动，成功捕捉到这道声音，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她这个身在外围的可怜人想听听内圈人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看到了，啧啧啧，真他娘的了不得啊！那位杀人的大哥，老子真是佩服至极！”有一人啧啧称奇。

云曦瑶一听，心下暗忖着，莫非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死了？她不由自主地往那边凑了凑，想接着听那人的下文，她已经成功被勾起了好奇心，挠心挠肺地想知道真相。

挠心挠肺的显然不只是她一人，之前发问的那位显然也被勾起了兴趣：

“快说快说，是谁？”

“死的那位就是……”那人说着说着突然诡异地顿了一下，像是猛嗅了几下，扬声道，“好你个夏小六，你身上怎么有股子红烧狮子头味？！之前不是说了那道红烧狮子头是老子的心头好，要给老子留着的吗？你小子怎么吃了？”

“这你都能闻出来？！”之前发问的夏小六大惊失色，也顾不得看热闹了，撩起袖子问了几下，“我怎么没闻到？你这鼻子跟狗换了？”

“放屁！你才长了狗鼻子！”那人气急败坏，欺身上前，“夏小六，你还老子的红烧狮子头！”

“诶诶诶，注意形象，形象！”夏小六吱哇乱叫，努力拨开人海，奋力冲出重围，没轻没重的撞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甚至经过云曦瑶的时候还不小心撞了她这个无辜群众一下。

云曦瑶被带得一个踉跄，要不是身后容琅及时伸出了一双手将她托住，她可能还真要被撞个人仰马翻。

那夏小□□意奔跑之时，感觉到自己撞了人后，还不忘扭了身子调转方向，倒退着跑，口中还连连赔着不是：

“姐姐，对不住对不住！生死攸关，多担待哈！”

什么乱七八糟的。

云曦瑶嘴角抽搐，这怎么还跟生死扯上了关系。

她放眼望去，只见一个面容秀气长相精致的少年人带着满满的朝气，冲她挥了挥手，于阳光下肆意且张扬地笑着，逆着人流倒退着跑，哪怕撞上了人挨了骂也不过是好声好气地赔着不是。

像是一只在林间恣意翱翔的飞鸟。

看到她朝他看过来，笑意加深，还更用力地朝她挥了挥手，随后笑着转身，拐个弯，便不见了踪迹。

“殿下，没事吧？”容琅皱着眉低声道，同时眼中暗藏飞刀，朝那少年人离去的方向冷冷剜过。

那个方向的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如坠冰窖，却满面茫然，不知为何突然降了温。

只是一个个心照不宣地远离了那个方向。

“我没事。”云曦瑶回过神来，冲容琅感激地笑了笑。

“方才那撞了您的人是定国公家的嫡六公子，是个被千娇万宠养出来的贵公子，故而才这般无法无天。”容琅冷声点明那夏小六的身份，心下还带着不悦。

又是一个世家公子，云曦瑶一挑眉，若有所思，这位的性格还真是……跳脱，完全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少年感十足。

“对了，殿下怎的突然换了位子，来到了此处？”容琅看了看云曦瑶，又看了看还在远处的裴桓，突然意味深长道，“莫不是殿下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他一提起这事，云曦瑶就想起当时的无语凝噎之感，如果不是她亲耳所闻，她是万万想不到，好好的话题竟会歪到这个地步。

明明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话题，怎么会被三两句拐到吃的上面？那夏小六难道就不好奇究竟是谁死了吗？

“没事，我还以为我能很快知道前面的状况，结果发现是我想多了。”云曦瑶叹了口气，“果然旁门左道要不得，我们还是想想怎么穿过这么多人，光明正大地靠自己走到前面去吧。”

方才那般吵闹，裴桓自然也发现了，他看到云曦瑶正跟容琅讲着话，下意识地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朝这边大步走近，刚走到云曦瑶旁边便听见了这句话，紧皱的眉头松开，沉声道：

“殿下无需多虑，我们想要过去也绝非难事。”

云曦瑶闻言立刻回过头，眼神晶亮地看着他，满目的期待：“裴大人有什么好法子？”

此时人潮汹涌，听到那尖叫的人来了，没听到尖叫的人看着这么多人往那边涌，还以为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朝那边赶过去了。

所以现在基本上全府的人都去了那边。

要想杀出重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裴桓却没直接回答她，而是招了招手，叫了之前带他们进门的小厮，朝他附耳道了几句，见那小厮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搞什么名堂？这么神秘？云曦瑶皱了皱鼻子，却没说什么，接着安静地看下去。

那小厮在原地站好，双手呈喇叭状抬到口鼻处，气沉丹田，大吼一声：

“长宁公主驾到！诸位腾个道！”

面前的一群人被那道声音震得浑身一抖，“公主”二字像是一粒石子投入了水面，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回过头来，想要一看究竟。

云曦瑶骤然被这么多人的目光洗礼，面上一僵，顿时站成了一尊雕像，一动也动不了。

这感觉就像是去千人大礼堂听讲座，一不小心被台上的老师点了名发言，被迫接受全场的注目礼那样，相当令人不自在。

这裴桓，出的什么馊主意？云曦瑶恼怒地想，之前怎么没看出他这么不靠谱！

原身长期深居简出，他们又没见过她，怎么就知道她是那长宁公主？没一会儿的功夫，她都明显感觉出那些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转为质疑之色，耳畔也传来一些夹杂着“真的吗”、“不会吧”之类的饱含疑虑的声音。

不过很快，云曦瑶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少了许多，她有些诧异地看过去，只见很多人的目光转向了她身边长身玉立的裴桓，并且一个个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甚至还传来了诸如“裴大人在旁边，那一定是真的公主殿下！”之类的言论。

云曦瑶很快发现面前的人们恭敬地分成了两边，为云曦瑶自动留出了可供通行的路。

原来，有特权的感觉这么好！云曦瑶的内心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并向裴桓投以了惊讶的目光：这位裴大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搞起特权阶级的这腐败的一套竟然如此熟练。

裴桓无视了投在自己身上的神秘目光，微低着头，朝云曦瑶作了个“请”的手势，道：“殿下请吧。”

云曦瑶一挑眉，随即笑得欢快，负着手大步向前，身后跟着身着官袍的裴大人与气宇轩昂的侍卫容琅，周身就是公主的气派。

这里离事发地点也不算远，云曦瑶没走几步便到了门口，抬头一看，竟是到了寿安堂！

“这不是老太君的居所吗？”裴桓拧着眉，眼底闪过惊讶，“莫非死的是老太君身边的人？”

“不，不是老太君身边的人，”云曦瑶先行一步，语气中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死者竟是老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