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马场碎尸（八）

荣国公府的小厮腿脚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那长着花白胡子的老太医请了过来

毕竟是荣国公府这样的高门显贵请了他来，他自然是得罪不起，待小厮秉明来意便提上常用的箱箧，由小厮当街骑着快马赶来。

虽然那小厮骑马的技术不敢恭维，一路上太医被颠得面色发白，几乎要吐出来，即便是下了马一阵脚软，也不得不强作镇定。

这种时候，他可是不敢晚一步。

老太医肩上背着箱箧，小步快走，脚下生风，迅速抵达了现场。

云曦瑶正在同容琅低声谈论着案子，眼角余光瞥到老太医的身影，眼前一亮，朝对方迎过去：

“李太医，还请您帮忙验一下这桂花糕，看看这里面是否有毒？”

李太医毕竟在宫中待了许多年，算是太医院中的老人了，常年来往宫中，为各路贵人做着请平安脉、调养身子之类的事，自然是见过这位久居深闺的传闻中的长宁公主。

看到这位时惊异地瞪大了眼，似乎对于云曦瑶出了宫门还参与了这样的案子颇为诧异。

不过他只是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原状，宫里呆了这么久，他是最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的了。

他收敛心神，冲云曦瑶深深行了一个礼，口中恭谨地回“是。”，随即转过身去，在箱子里翻翻找找了一阵，很快便拿出了一个针包，从中捻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针，其上明晃晃地泛着光，看起来像是用来针灸或试毒的针。

李太医将银针刺入那吃了一半的桂花糕，那糕点的原貌应当是五瓣花状，可现下已然是少了三瓣花瓣，露出其内泛着金黄色的馅，那馅中还夹杂着一点深色的棕黄小点，约莫是那桂花花瓣被捣碎了掺进去的，辉映着窗外的日光，多了几分剔透。

云曦瑶看见盘子里剩的是些卖相颇为精致的桂花糕，虽说已然是放冷了，但还是有淡淡的桂花香传来，隐隐约约的暗香浮动，诱人食指大开，更别提云曦瑶为了参加这寿宴，折腾了半天，本身就没吃早饭，现下看什么都觉得好吃。

只是一想起这桂花糕中可能会有毒，她便什么想法都没了，毕竟不能拿命换口吃的啊。

那李太医将银针从那桂花糕中抽出，对着光仔细端详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头，随即又仔细擦拭了这根银针，接连刺入剩下的桂花糕中，抽出一看，却依然是紧皱着眉头。

云曦瑶一看李太医这样的神色，心下“咯噔”一声，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

“奇怪啊奇怪……”李太医自言自语，面上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色，“不该是这样啊……”

“太医，怎么样？验出什么了没有？”云曦瑶见状心里像长了草一般，她连忙问道。

“回殿下的话，老臣……什么也没验出来。”李太医叹道，“这就是一盘平平无奇的桂花糕，并没有被下什么毒。”

“什么？！”云曦瑶一惊，她连忙走上前，拈起那剩了一半的桂花糕，有些不信邪地道：“怎么会？难道我之前的推理出了错？若不是因着食了这有毒的桂花糕，老太君又是如何去世的？”

也不能怪云曦瑶着急，主要是她在那李太医来之前，已然检查了这老太君的全身，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她身上也并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口，若非是食物中毒，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一个人全身没有伤口便溘然长逝。

“在这桂花糕里，臣确实是没发现什么毒物，”李太医皱着眉头道，“这银针若是试不出毒来，那应当是没有毒了。”

云曦瑶不语，虽说太医是当世权威，可她得亲自找找看才能最终死心。

她捻着那桂花糕，将旁边李太医手中的银针借过来，仔仔细细地翻找探查这里面的的东西，从表面上看来这确实是一块普通的桂花糕。

其外面的糕点皮应当是由面粉做成的，其上还撒了一点白色的粉末，看起来像是微小的雪粒纷扬覆其上，云曦瑶的手微微擦过，沾了一点“雪粒”，无事发生，系统并没有出声。

好吧，这应当不是什么重要线索，这上面应该是没毒了。

紧接着，云曦瑶用银针挑了其中的一点桂花馅，将银针抬至眼前细细端详，那一小团馅料中夹杂着一些棕黄色的花瓣，看起来有些褶皱蜷曲，应当是那桂花花瓣没有被捣得很碎，汁液浸入馅中，剩下没有多少水分的萎缩的花瓣当作咀嚼时的嚼头，诱得人嚼得欲罢不能。

云曦瑶用手指捏了这馅料，食指和大拇指一同用力捻了一下，那馅料被迫平铺在云曦瑶的指尖，被碾碎的那一刹那，她的鼻尖一动，有一道浅淡的桂花香袭来，连空气都沾染上了甜腻之感。云曦瑶微微闭了闭眼，同时感觉到自己指尖像是触碰到了一点略微有些坚硬的东西。

“？”云曦瑶突然睁开了眼，猛地向自己的指尖看去，这桂花花瓣都已经失了水分，怎么会这样的硬？

她方才用力一捻，应当会使这花瓣被捻成泥状，再不济也得是轻而易举被扯烂的模样，怎么还会有硬物残留？

莫非这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云曦瑶垂眸一看，却见她指尖上立着一点偏白色的硬块，细看之下还有点发绿，与那桂花花瓣大相径庭，却因为很小且与那馅料纠缠在一处，故而若是不细看并不能发现。

更何况本身就是入口的东西，又隐藏在那白色糕点皮的下面，一般人又怎么会像她这样掰开了揉碎了去探查个究竟？

不过，这东西是什么呢？云曦瑶紧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像是芝麻，也没听说桂花糕里会放这种东西啊。

电光火石间云曦瑶心中掠过了一连串的念头，几个呼吸之间便想出了不下五个猜测。

正在她细细端详之时，此前一直保持沉默的系统终于大发慈悲说了话：

“叮——恭喜宿主找到支线任务重要线索：桂花糕里的苦杏仁芽！奖励积分200分！”

云曦瑶一怔，苦杏仁芽？这是什么？

“太医，您看看这是什么？”云曦瑶猛地扭头，将指尖递到那李太医眼前，求助李太医。

她想着，既然系统都说是重要线索了，那么八成这东西跟那老太君之死有着莫大的关系。虽然她不懂，但是老太医好歹在宫中呆了这么长时间，他见多识广，应当能认出这东西，吧？

云曦瑶想到最后有些不太确定，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赌这位李太医见过苦杏仁芽这东西，并且能说出这东西的药理来。

“这……这是——”李太医本来没抱什么希望，视线随意往云曦瑶指尖掠过，却顿时定住，面上大为震惊，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失声道：“这是苦杏仁芽！”

果然，李太医不愧是太医，还真没让她失望，云曦瑶眼神一亮，正要说话，旁边的荣九思耳朵动了动，面上闪现出极为震惊的神色：“苦杏仁芽？那可是能致死的东西！”

“不错，荣大人所言极是，”李太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于他知道苦杏仁芽毒性这件事有些稀奇，“这苦杏仁本身便带着些毒性，平日里少吃些并无大碍，可若是贪嘴多食可是会要命的！而这苦杏仁一旦发了芽，这毒性便会涌入那芽中，可以说苦杏仁的芽是苦杏仁最毒的地方，往往用上几粒便会害人性命。”

李太医抬起眼看了周围人一圈，沉声道：“此物可怕之处就在于用银针根本试不出毒性来，而且若是少量，其实并不至于毒死人。”

说罢，李太医见众人一副震惊的神色，顿了顿接着道，“此物也是老臣从家师留下的书中偶然间看到的，他老人家也是太医出身，于宫中也见过这等阴毒的害人手法，故而记了下来，荣大人果真是见多识广。”

“太医过誉了。”荣九思身子弱，一阵风吹进来忍不住掩口轻咳了一阵，好不容易缓过来，笑道：“我也不过是偶然间听说过这东西，却还是没有太医知道得如此详尽。”

说罢，荣九思顿了顿，有些怅然道，“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想要保住自己的命多知道点东西总是没错的。”

这么一说也有理，云曦瑶慢慢打消了被李太医一句话挑起来的怀疑，暗自摇头，她还真是有些草木皆兵了，这荣九思既没有动机要害老太君，又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这个节骨眼上害老太君又是对他百害无一利的事，他又怎么会去做？

“这东西竟如此阴毒！”裴桓倒是没管这一点小插曲，竖起眉毛轻喝道：“这东西是谁给老太君送来的？”

旁边有荣九思的小厮恭敬地回道：“回裴大人，之前听这院里的人说，荣大夫人曾来过的，那桂花糕便是大夫人听闻老太君想吃甜的，特意送过来的。”

“母亲？”荣九思一怔，随即有些荒诞地笑道：“怎么会？母亲她一向是个孝妇，不可能……”

“不好了不好了！容大夫人她……她殁了！”有侍女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禀报，面上惊魂未定。

“什么？”荣九思身形一晃，失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