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希光的葬礼上,太子彻自正门而入。又在吊唁之后,温声安慰阿娇,没有多做停留,带着随从回到宫中。怎么看都是君子做派,没有一点逾越之处。
可一个月后的某一天,葬礼诸事皆休,刘彻翻墙进翁主府,避开奴仆来到正院。略整衣冠,曲指敲门。
外间小榻上守夜的程安先爬起来,低声问:“谁在外面?”
她觉得有点不对劲,都打算高声呼唤了。
“开门,是我!”
程安听出是太子彻的声音,这么晚了……一时之间,心中刮起狂风下起暴雨。她惊惧地看身后,却见阿娇已经披上外衣下榻,似对太子彻的到来早有预料一般,眉目冷凝道:“让他进来。”
程安上前开门。
刘彻大半夜打扮得花枝招展,身披锦袍,头戴玉冠,面露笑容。活似进门沾喜气,哪像登的哀家门。
恐怕周希光的死,能令他做梦也笑醒吧!
阿娇挥手让程安退下,眼神刀子般刮向刘彻。
“太子深夜来翁主府,想要干什么?”
刘彻一双手举到额头处,深深一揖。
“翁主丧夫,彻欲聘为太子妃。”
阿娇:“……”
真的,刘彻对她动色心,都比想娶她合理。
“……你有太子妃的吧?”
刘彻:“翁主仪庄态媛、贞淑孝谨,有功于国,天下所知。此乃母仪之德也。只要翁主肯点头,窦氏必定羞惭得自请退位让贤。”
阿娇翻白眼:“你还真会慷他人之慨啊。”
刘彻大言不惭:“只有太子妃位才配得上你。”
阿娇:“我无意太子妃位,亦把你当做亲生的弟弟。这样的事情仅此一次,我也不再追究。以后太子再来,自前门而入,别做窃贼。”
刘彻一笑,上前一步,搂住阿娇,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她的光滑的柔荑。只觉如最上等的丝绸般细腻,叫人心中悸动不已。
“阿娇愿做我的姐姐,弟弟没有不依从的。亲弟弟和情弟弟,只有一字之差而已。”
阿娇:“……放手。”
刘彻并不打算放手。
他自认说尽尊重的话语,待以礼义,并无丝毫怠慢之处。
大梦已尽,他心中对阿娇的渴望达到难以抑制的地步。不止有着想要独占阿娇的情,还有翻腾的欲。梦中的皇帝彻拥有过阿娇,梦外的刘彻却是始终隔着一层的旁观者。越是得不到,越是痴迷。
顾念阿娇的心情,刘彻生生忍耐一月有余,更是让他如同随时可能离弦的箭,做出自身无法预料之事。
哼哼!这忍耐不是为周希光。周大将军活着的时候,他没怕过。
一个死人,他更不会害怕。
还不是怕触怒阿娇……阿娇并非一般的女子。哪怕上一世,皇帝彻亦不能轻慢的对待她,她是娇娇贵女,可以对他颐指气使。更何况此生,她还是司苗署的署令。倘若愿意,可站在庙堂之上,议论政务。
这样的阿娇……
仅仅只是浅浅的触碰,便能令他浑身如火焰灼烧一般,双眸都红了。
刘彻感觉到怀中娇娇的挣扎,当做是小小的狸奴在撒娇,双臂如铁钳般纹丝不动,低头贴近粉嫩的面颊。
阿娇偏过头,神色冷漠,眼底有怒火在烧。
这副模样,只会让刘彻更加兴奋,他心里得意的想着:娇娇还是不懂男人,周希光……嗤。
“我此生从未对谁动过心,只有阿娇是例外。不提咱们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只论我的对你多年的深情,别的男儿决计比不上。你总是要再嫁人的,嫁给我不好吗?姐姐,我必对你好!此情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刘彻的笑声低沉沙哑,“我多亲近姐姐,阿姐自会习惯有阿弟伴在身侧。”
阿娇只觉男女的力量毕竟是悬殊的。她见挣脱不得,假意依从起来。身子柔软无骨的叫刘彻揽上床榻,露出十足温顺的模样。
阿娇以为骗不到刘彻的,没想到刘彻跟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子似的,整个人昏头了。几乎是一脸虔诚地刚碰到她的唇,整个人便化身蛮荒的野兽。
温热焦灼的气息喷洒在脸上,阿娇恶心欲呕,手指触碰到枕下冰冷的匕首。大拇指顶开刀鞘,毫不犹豫地扎进刘彻的背脊。
刘彻闷哼一声站起来,染血的匕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
刘彻后退两步,动作很不自然。
“若非刚刚使不上劲,你就没命了。”
阿娇视线扫过他的下身,露出嘲讽的冷笑:“我合该踢你一脚。”可能还伤得更重,要是从此舍去孽根,就再不会精/虫上脑了。
阿娇弯腰捡起匕首。
刘彻急忙道:“娇娇,不要做傻事。”
然后,他就看到阿娇拿着匕首,并没有对准自己,而是把刀锋对着他。
阿娇眉毛一挑:“你不会以为我要以自尽威胁你吧?”
刘彻坦然承认,“是我想岔了。”
他身后的伤口在流血,却没有露出一点忍受着疼痛的模样。心里反思:我太过急切……但的确难以难耐。
“刘彻,你让我觉得……”
“阿娇,”刘彻蹙眉打断她:“如果要说难听的话,不要说出口。你并非孑然一身,还有儿子呢……”
阿娇只得把话咽下去,却也并未示弱:“你若敢强娶我,此生休想再睡一个好觉。”
若杀刘彻,阿娇不能活。
那就一起死啊!
阿娇的心中充满悲愤,看向刘彻的目光满是杀意。
刘彻一震,他猜到阿娇会有抵触。一时之间,恐怕无法接受他的心意……他今夜或有莽撞之处,但绝不至于到达你死我活的地步。
为什么如此恨他?
难道是对周希光的情深义重?
刘彻沉着一张脸,推门离去。
刘彻回到北宫,身边跟着出去的人全都低着头,像一根根木头似的站着。最后还是他亲口吩咐拿药来,贴身伺候的内侍才松一口气。
寝殿里一些伤药都是常备的,毕竟刘彻要练骑射不是,总会受些小伤。为一点刮伤、蹭伤请太医犯不着,太子嫌弃耽搁功夫。
内侍刚脱下刘彻的外衣,就吓一跳。
“主子……伤口有点深。”
这能止血不?
刘彻的目光却落在多宝架上。
“那是小十三前两日送来的吧?”
一个宫女捧起镶嵌宝石的精美匕首来到刘彻面前。
刘彻接过来一看,刀柄上水滴形的红宝石灿烂夺目,在烛火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他勾唇一笑,道:“明日一早,把匕首送到翁主府上。你亲口对她说,丽人当用宝刀。”
内侍应诺,不敢抬头。
一大早起来,得到一把宝刀的阿娇不置可否。这样的刀根本不能拿来伤人,只能赏玩而已。她知道刘彻以此表达不会轻易放弃的意思,心里冷哼一声。直接让青君拿出去卖掉,换回金银。
接着,将府中的门客游侠,护院侍卫边全部用起来,将前院团团围住。二次上门的刘彻一时不察,差点被麻袋罩住,幸亏武艺不错,只落得鼻青脸肿,两三日不能出门见人而已。
刘彻并未生气,还巴巴往翁主府送锦缎布匹。
阿娇:“……”
阿娇早想好怎么应对他了!
等刘彻夜探不成,改为白日造访,就发现阿娇既没有对他冷言冷语,又没有视他如无物。只露出姐姐般的慈爱,包容胡闹的弟弟。他肯进翁主府,绝对无人拦着,只是一切都要合乎礼仪,待得太晚不行,靠得太近不行。若有言语示爱,只会收获一个“你怎能顽皮”的眼神。
刘彻:“……”
多年以来,两人都以姐弟处之。
阿娇板着脸,刘彻心里难免咯噔一声,束手束脚地褪去男儿的轻浮。
日子一长,慈爱的神情就像是长在阿娇脸上的一样。她照镜子,都觉得自己浑身充满母性的光辉,比刚生下阿圆的那会,都要温柔慈和。
对着慈祥的母亲,再有歪心思太可耻了!
可刘彻还是常来!
阿娇:“……”
她不知道,刘彻心里不是不焦躁的。梦中,两人自有一段夫妻情缘,男女之间的亲密没有一点波折。可梦外……刘彻渐渐觉得阿娇真把他当弟弟,没当男子汉。
阿娇自小一根筋,认定的事很难改变。
……不怪阿娇万分抵触他的亲近。
来硬的让阿娇幡然醒悟?那不行,略轻薄一下便是刀剑相向。
真把生米煮成熟饭,阿娇一定会杀了他。
再者,刘彻还是太子不是皇帝,得顾及顶上的一座大山——天子刘启。
哎!硬不得软不得,叫人束手无策。刘彻有时会想,阿娇姐姐若能如他一般,梦到皇后阿娇就好了。
……但也不要梦到太多,只梦到嫁给皇帝彻便罢!
这一日,阿娇下职离宫,路遇带着阿圆也刚要出宫的太子彻。看在儿子的面上,阿娇没有赶走刘彻。
出得宫门,阿圆和刘彻骑着马,一左一右跟在翁主的安车两旁。
车驾行在大街上,阿圆见酒楼前站着一名妇人,伸手指着满脸胡须的男子破口大骂。男子衣衫破烂,却有一种风流不羁的气质。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腰间悬挂的一柄剑。
那一把剑,却是一把难得的好剑。
再看男子站立的姿态,分明就有武艺在身。阿圆不由扯着缰绳让马儿放慢脚步,听男子辩解:“我并非不给酒钱,实是出门忘记携带。”
不像是假话!阿圆有心帮一把,掏出一锭银子丢出去:“壮士,酒钱我替你付了。”
阿娇撩起车窗幔帐,看清路边的男子的样貌,失声道:“安小楼!”
刘彻眼眸微眯。
这人的确是上一世的中宫太尉安小楼,一员忠义难得的猛将。刘彻知晓先机,前几年派人寻找过他,想要收为己用。可惜,他并未像上一世一样,早早来到长安。游侠儿浪迹天涯,找不着踪迹。
阿娇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阿娇:听,妙计破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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