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看着宁思瑶冷淡的态度，尽管在来见人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真正见到了以后, 郭丛依然心里一滞, 很是难受。

他们原本该是感情极好的青梅竹马, 他甚至从很早开始就展望着两人的未来。在他的憧憬中, 他会跟宁思瑶携手走过人生所有的时期，少年，青年，中年, 老年，宁思瑶的每一刻都有他陪伴着。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 让这个梦想被迫中断了。

而现在，他想要将梦想继续。

想到美好的未来，他的心情又好了几分，他握了握拳头，肃着面容, 冷静道：“思瑶, 我有话同你讲。”

自从之前把关系道破, 言明没什么干系后, 宁思瑶就觉得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虽然心软，但是却有底线，对这种背叛剧团的人，她能够做到不理会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却没想到郭丛还能跟没事人一样找过来。她下意识地摆出了拒绝的态度。

只是郭丛一脸的决绝，就好像是做好了最后一战的准备一样，甚至隐隐有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

宁思瑶心里冒出一个可笑的想法，觉得若是自己这会儿拒绝交流，他说不定就要同归于尽了。

郭丛一直仔细地近乎痴迷地看着宁思瑶，所以脸上所有的微表情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抿了抿唇，温声道：“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这件事真的很重要，你听我说完好么？”

宁思瑶微一敛眉，想到这会儿还在化妆间，外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她并不想闹出什么事端，思及此，她到底是点了点头。

郭丛长舒一口气，对他来说，只要宁思瑶愿意听他说话就是一个好开端，他朝外面看了看，商量着：“思瑶，我说得事情跟我们两个有关，所以最好不要有人打扰。”

宁思瑶思考了片刻，虽然郭丛的人品在她这里已经大打折扣，但是他毕竟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想来就算要搞事也不会选在这个地方，于是她就让小禾守在外面，但还是交代了一句，让小禾留心房间里的动静。

化妆间只有她跟郭丛两个人。

郭丛原本就已经打好了草稿，甚至在脑海里面已经演说过好几遍，但是真正要开口的时候，忽然发现所有的话都堵在嗓子眼，一时间居然不知道从何讲起。

几分钟后，宁思瑶看着一言不说的郭丛，奇怪地蹙起了眉：“你到底……”

郭丛闭了闭眼，终于开口了：“本来我想找个好一点的地方约你见面的，但是，”他苦笑了一下，“你并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信息，而且，我在你家也没有等到你，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根据你的行程，找到了这里。”

宁思瑶的脸偷偷红了一下，她这段时间忙着宣传《战神传》，行程确实很紧，偶尔回去，也直接被穆非林接到西园去了，也难怪郭丛在她家那边守株待兔却等不到人。她轻轻咳嗽一声：“哦，我最近较忙。”她简单带过，直入主题道，“所以，你是想要跟我说什么。”

郭丛慢慢地说：“关于我离开剧团的事情，”他的表情有些严肃，深邃的眼眸中透着一丝痛苦，显然这事情不光对宁思瑶来说很伤心难过，对他也一样，他嘴角扯出一个酸涩的弧度，“我是有原因的，即便是现在，在我的心里最重要的地方也还是我们剧团……”

那个时候，剧团困难重重，团员们很多都在各谋出路，愿意留下的很多都是混日子的那种，他眼睁睁地看着宁思瑶为了剧团为了家人奔波折腾操碎了心，明明应该是青春年少肆意飞扬的年纪，却早早就背上了那么沉重的担子。他看得很心痛很不舍，他只想着为宁思瑶做些什么。

于是，他很用心地练习每一支舞蹈，加强自己的基本功，让自己变成更加优秀的舞蹈演员，只是这些事情对于偌大的剧团来说真的无足轻重。

他很彷徨，不知道怎么来为宁思瑶解压；他也很自责，明明一直以来都想着要好好地陪伴好好地照顾这位幼年时候给他带来光明和希望的小仙女，却什么都做不了。各种情绪之下，他接到了大剧团老板的挖角邀请。

那位老板很欣赏他的素质，开出了他从来不敢想的天价薪资。

郭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剧团，剧团就是他的家，里面有他的梦想责任以及想要一辈子守护的人，这些都不是金钱能换来的。那位老板并不意外他的拒绝，反而告诉他会一直等他。

事情的转折是在某一日剧团里面数个成员联合起来向周清发难要拖了一段时间的工资，宁思瑶正好撞过来。

郭丛看着宁思瑶被众人责难而故作坚强的脸，看着她在所有人走后，一个人孤单地跳舞最后在舞台角落偷偷抹泪。

那一刻他下定了决心。

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他拨通了那位老板的电话。

“现在，我已经攒了一些钱，足以让剧团维持很长的时间，以后我会赚更多的钱的，所以，”郭丛的指尖掐进了肉里，但是他却没有发现，这样的话他在梦中在脑海中说过无数遍，“思瑶，今后就让我帮你分担吧。”

他把这句话讲出来以后，整个人都有些脱力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宁思瑶，心中忐忑不安。

宁思瑶怔怔地听完，看着面前脊背僵直的男人，她的心里百感交集。

郭丛对她来说其实是特别的，那是童年时候就认识的哥哥，她的记忆里面，有时候的跳舞和郭丛这两个名词几乎是连在一起。

她承认，郭丛的背叛真的伤害了她。

因为她觉得郭丛的行为不但是对剧团而且是对欣赏提拔他的父母的一种侮辱。

可是原来事实的真相是这样的。父母并没有看错人，他还是那个耐心地陪着自己练舞，一心向着剧团和自己的优秀舞者和大哥哥。

宁思瑶嘴唇嗫喏着，眼睛酸的不行，良久她才哽咽地说：“你，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

让这么多的人误会他鄙视他怨恨他。

郭丛无奈地笑了笑：“我没有底气啊，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本的时候，哪里敢说这样的话。”他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也曾经痛苦过，犹豫过，甚至一度想要说出来，可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他相信终有一天他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宁思瑶的面前，告诉她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往后余生，有他在。

事实证明，时间并不需要太长，现在的他就可以这般做了。

宁思瑶可以理解但是却并不认同，不过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她无权干涉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想到郭丛做此事的初衷以及为此受到的误解，她还是忍不住感叹：“可是，你根本没有必要牺牲这么多啊。”

郭丛慢慢地摇了摇头，他早就有这样的觉悟，在通往幸福的道路上有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只要最后的结局是美好的，过程中的坎坷也算不了什么。

他拿出钱包，郑重地从里面掏出一张卡，然后伸手递给宁思瑶，他的动作是那么的严肃认真，就好像是在做一件极为神圣的事情：“思瑶，给你。”

宁思瑶看着那张卡，她不是傻瓜，她当然听出了郭丛对她的情感，也很清楚这不是普通的卡，这卡凝结着郭丛所有的心意和情感，虽然卡是那么小却因为这些而变得沉重。宁思瑶不是一个心狠的人，尤其是对着这个一心向着她的童年就熟识的哥哥。她的睫毛颤了颤，斟酌再三才缓缓开口道：“郭丛，我很感激。”

郭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宁思瑶只觉得他的视线仿佛化成了实线变成了网一样，她只觉得接下来说出来的话有些伤人，但是她却一定要说。

“我不能接受。”

郭丛呆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思瑶，是我没有解释清楚么？你是不是还在恼我当初离开剧团。”

宁思瑶忙道：“不！我现在并不怨恨你了。相反，我真的很感激，感激你所做的一切，我也很后悔之前冤枉又埋怨你。但是，我必须要说清楚，我不能接受，无论是你的钱还是，”她说到这儿的时候忍不住停顿了一下，最后到底还是讲了出来，“你对我的这份心意。”

郭丛的神情再也控制不住，露出了一丝崩溃，他克制着低声道：“是，你有喜欢的人了么？”

宁思瑶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不忍，却还是点了点头。虽然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但是她也不想欺瞒郭丛。

郭丛曾经数次地想过宁思瑶会喜欢上别的人，尤其是在见到穆非林的时候，这种想法更是强烈，但是他竭力地回避着这个可能性，甚至还试图用自己对宁思瑶的了解来说服自己，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宁思瑶不会这么轻易地交出真心，这是他跟宁思瑶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来得出的结论。

可是事实就是这么残忍。

这个可怕的设想居然成真了。

他只觉得这会儿的自己很是无地自容，又异常的悲哀，他喃喃自语着：“是么？居然，居然真的有了。”

宁思瑶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露出担忧的神色，出声道：“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这么多年，宁思瑶就像是他的太阳一样，这一刻，他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光明和梦想，可是他知道无论自己再难过也不能让宁思瑶为难，他要了下舌头，让自己保持着最后的尊严和理智，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当然没事。”他含着口中的腥甜，压抑着痛苦，温声说，“别多想。”说着，他把卡又往前递了递，“思瑶，就算是为了剧团出一份力吧，这个你收下。”

宁思瑶认真地说：“不，我不能收。”郭丛刚才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天价的薪资随便就能得到一样，但是她很清楚，要拿到那么多钱，所要付出的绝对是常人千倍万倍的辛苦和心血，她不能这么自私，这份力她怎么都无法收下。她为了怕郭丛再难受，又追了一句，“现在的剧团其实还不错，演出也比之前多了很多。”

郭丛听到后心中更是难受，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所有种种，都像是自我感动一样。

他以为的牺牲，其实人家根本不需要。

他觉得自己所有的体面尊严和坚持都变得毫无意义，这会儿再站下去，只怕就会跟个小丑一样，他声音干涩地说道：“那真是不错啊。”边说边转身往外走，在打开门的那一秒，他忍不住问：“假如，我是说假如，没有穆非林的话，你会……”会接受么？他没有说完这个问题，甚至都没有去听宁思瑶的答案就急急忙忙地打开了门，就好像害怕会听到什么可怕的答案。

门打开的瞬间，面前的小助理警惕地看着他，拳头握的紧紧的，好像随时都会挥过拳来。不过他这个时候已经无暇去管别人了。

他只听到了背后宁思瑶的声音。

“不会。”

这声音就好像是蝴蝶的翅膀落在了水面上，虽然很轻，却足以翻起一片涟漪，也在郭丛的心中掀起了暴风骤雨。

郭丛眼前一黑，脚步跟着踉跄了一下，差点站立不住，他的心痛的无以复加，好像被一把匕首在反复地捅着，扎了无数的血洞。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现在白的跟纸一样，他只是艰难地稳了稳心神，挺起腰杆，维持着最后的倔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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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思瑶并没有多少时间思考郭丛的事情，很快就战神剧组就相约着一起去吃夜宵了。

酒过三巡，男三喝高了，抱着酒瓶耍起了酒疯，嘴里叽叽咕咕地嚷着：“要不是当初高考语文作文跑题了，本少爷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要卖笑当戏子，呜呜呜呜。”

宁思瑶听得满头黑线，这又是哪一出？

苏沁跟宁思瑶咬耳朵：“知道他今天连到的是谁么？”

宁思瑶对此的印象还算深刻，毕竟男三在节目开始前差点因为这个环节而想要逃跑，所以当游戏一开始，她就很好奇，不过，在游戏环节当中，男三表现的都挺正常的。她不明白苏沁怎么提这一茬了：“不是高中同学么？”

苏沁故作神秘地说：“不止是同学，还是他暗恋的人。”

宁思瑶惊讶地脱口而出：“真的啊？”

苏沁：“据说，对方是个学霸，他当时拼了老命的学习，但是基础太差，差了那所学校最低录取分估计有百来分吧。”

宁思瑶不厚道想：那么其实作文跑不跑题都没什么影响。

苏沁继续八卦：“这不，就因为没有进同一所学校，两人的联系就断了，对方在学校里面找到了男朋友，他们之间也就没有机会了。正是如此，以至于他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宁思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很唏嘘。

苏沁眨眨眼：“所以啊，能够遇到一个你喜欢他，他又喜欢你的人真的很不容易啊。无论什么人，在爱情面前都是平等的。不会因为你长得好看，性格开朗而比人家容易得到。你看，在这件事情上，你就比我们都要幸运。”

宁思瑶不知道怎么话题又被绕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正要说话，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是穆非林的电话。她走到边上，接了电话，得知穆非林已经在附近了。她挂了电话，跟苏沁说了几句，就偷偷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