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房间里暖气开得太热的缘故,知柚觉得脑子晕乎乎的厉害。
尤其是听到陆格的话时,更是产生了种魔音绕耳的错觉。那些措辞里的暧昧气氛太浓,知柚不自觉地热了脸。
她支支吾吾地应了声,“什、什么?”
虽然这段日子以来,两人和同居也没太大区别,可“同床共枕”的次数却是少之又少。尽管偶尔有,那也多半是知柚和陆格聊天聊着睡了过去,陆格晚上在,白天醒来便没了人影。
所谓“盖着棉被纯聊天”,也就是这个道理了。
光线暗,陆格的眼神却清晰。此刻,知柚觉得他好似故事里那惑人的邪孽,专门来蛊她的。
陆格压着床面,松软向下压陷,手掌和被料发出清浅的摩挲声,好似在人心间挠痒。
陆格伸手用指骨蹭了蹭知柚的脸,凝着她黑亮的眼睛和卷翘的睫毛,不疾不徐地同她商量着,“就是想抱着你一起睡,什么都不做。”
字句清晰入耳,脸上淡然,却也温柔。
明明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最后的那句却成功让知柚的脸更红了。
陆格好像总有这种用义正词严让人脸红心跳的本事,偏偏他还处之泰然,浑然未觉。
但是面对他,知柚好似从来没想拒绝过什么。
最开始是因为惧怕,可到了现在,知柚就是想对他好而已,对他很好很好。
只要是陆格想的,知柚可以做到的,她都会答应。
那停顿的将近一分钟的时间里,知柚倒不是因为不愿意,只是单纯的在思考着,他们到底要盖一张被子,还是两张。
思索的结果时,知柚忍着脸上烫到几乎要溢出血的温度,往后挪了一整个身子。她缩在床边,一只手掀开被子,轻轻在旁边空下的位置拍了拍。
意思不言而喻。
得到同意后,陆格才掀被上床,在床的另一侧躺下。
床很大,陆格占一边,知柚却挤着身体蹭在床边,两人之间像隔了道隐形的人墙。
待陆格躺过去后,便像只小兔子般猛地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双透亮的杏眼,其他地方捂得严严实实。
知柚双眼紧闭,也不去管陆格,装作要入睡的模样。
可那双忽闪若蝶翅的眼睫却出卖了她的不平静。
陆格侧枕着,看着知柚忍不住低笑,“睡着了?”
他的声轻,听着像是在耳语。
知柚知道骗不过他,就回了句,“要睡了。”微顿,她又跟了句,“晚安。”
对于知柚的欲盖弥彰,陆格只觉乐在其中,怎么看怎么可爱。
他笑道:“柚柚。”
知柚没吭声,只听他又道:“你离我那么远,我还怎么抱你。”
听了这话,知柚才反应过来。
喔,陆格说想抱着她来着。
知柚小心翼翼睁开眼,正迎上陆格带笑的眸子。她的后背就挨着床沿,或许晚上一个翻身就会滚落下去。
“过来,柚柚。”
“要掉下去了。”
陆格语调轻柔,透着些无奈,只一声声告着她,要怎么做才行。
知柚想了想,还是开始挪了身子。缩在被子里,一点点往陆格那边蹭。堪堪要触碰到陆格手臂的时候,人就被他搂了过去。
脑袋靠着陆格的肩窝,鼻息间都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熟悉,又有安全感。
可是知柚发现,她根本睡!不!着!
陆格把她抱得实在太紧了,背后箍着她的手臂像钉了两条钢板。
再三纠结下,知柚终于开了口,她从陆格怀里仰起脑袋,“陆格,你抱我太紧了,我睡不着…”
闻言,陆格并没什么反应。只是低下头,掌下按着知柚的腰窝,自动忽视了知柚的前一句话,“睡不着,要不做点别的?”
没等知柚说做什么,陆格就吻了下来。
双唇厮磨,温存和旖旎来得突然。
知柚被陆格搂着,身体依附在他身边,仰着头,时间久了颈后有些发酸。
像是注意到了知柚的不舒服,陆格拖着知柚的腰,把她往上抬了抬,距离也更近。
含糊间,知柚感到陆格拨下她头发上系着的领带,海藻般的头发落在床面上。
他说:“怎么睡觉都带着‘发圈’,拆了吧。”
说完便又吻上来,知柚还没来得及反驳,不是你刚才绑上去的吗…
原本用来绑头发的领带后来又绑了别的地方,一会儿松开一会儿解下。
直到入睡前知柚还在想,等明天醒来干脆把它剪了算了。
进了三月份,知柚的生日也快到了。
林辛束早在一周前就嚷嚷着要来公寓给知柚过生日,她说,作为单身期的最后一个生日一定要潇洒走一回!
她个已婚少女显然没机会了,但知柚,必须过!
然而林辛束没完没了的生日提醒,却在这几天突然消停了不少。除了时不时在微信上吐槽一下他那个便宜老公,几乎对生日这事儿闭口不谈。
知柚也没在意,反而还轻松了些。
省的林辛束再搞出什么动静,她可应付不来。
第一册 绘本的上市效果不错,黎晶那边一直在和知柚交涉第二本的出版,还有些知名杂志社找到黎晶,指明希望和柚稚合作。
以至于这段时间,知柚都是从早忙到晚,要不是有陆格盯着,甚至连饭都会忘记吃。直到这一两天,时间才慢慢宽松下来。
春困秋乏,加上这几天画稿确实耗了不少精力,知柚比平常贪睡不少,整个人有点蔫儿乎乎的。
东临的三月份气温仍是不高,知柚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才醒。只是睡意朦胧,温水洗了脸后依旧困倦。
草草洗漱后,知柚踏着拖鞋去客厅绕了一圈,陆格正在做早餐,说马上就好。想着还没看手机,趁着去床边拔充电线的功夫,见着被窝便又钻了进去。
她赖在床上,眼皮耷拉下来,困意渐涨。
模糊间,知柚听到房间的门被人推开,若盖了层薄纱的依稀视野中,出现了道修长英挺的身影,步子稳重,动作小心。
陆格走到知柚床边,蹲了下来。
尽管意识到有人在身侧,可因着是陆格的缘故,知柚没什么警惕,困意依旧。
床褥上的人缩着,呼吸很轻,脸上泛着淡淡的粉,唇色红润。脸侧压在枕头上,动作并不舒适,脸肉挤出一小团,嘴巴也因此微微撅着点。
陆格笑着想去碰碰知柚的脸,但要在触到的那瞬,思及自己的手凉,便转而隔着被子拍了拍知柚的后背。
“柚柚。”
“嗯~”
知柚软绵绵的应着声,眼皮一眨一眨,恍恍惚惚地看向陆格。
似是被知柚这样子乐到,陆格低笑了声,他靠近知柚的耳边,轻语道:“你睡着,我来。”
其实知柚根本没听到陆格说了什么,只是感觉到陆格伸手抱了她出来。身子落进熟悉宽大的怀抱里,生了自然而然的安全感和依赖。
于是,知柚便顺从地靠进陆格的怀里,闭着眼睛任由他抱着出了房间。
整个早餐,都是知柚靠在陆格怀里吃完的。
陆格会把牛奶递到知柚唇边,她喝一口,他再喝一口,最后还分着吃了两个三明治。
其实在这顿磨磨蹭蹭的早餐中,知柚早就清醒了大半,奈何她好几次准备“自力更生”时,又都被陆格重新搂回怀里。
慢吞吞地喂着她,陆格好似乐在其中。
饭后,陆格哄着知柚去换衣服,说要带她出趟门。知柚问他出去做什么,陆格但笑不语,只说去了便知道,知柚便也没缠着他多问。
陆格的车速平稳,知柚身上被陆格盖了层薄毯,温暖的地方,最是容易昏昏欲睡,早上那股倦态便又漫了上来。
也不知道车子是什么时候,在哪儿停下的。
知柚只感觉身侧灌入一股冷风,陆格从车外探身进来解了她的安全带,“柚柚,我们到了。”
知柚揉了揉眼睛,环看四周,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好像有些过分冷清了。
被陆格牵着下了车,知柚意识渐渐清醒。设计简约的建筑空无一人,两人走上台阶,圆拱形玻璃门可以窥到其内光景。
往里走是前厅,左右两侧各有一扇门。
陆格放慢了步子,悄无声息地让知柚向前。
“这是什么地方?”知柚转过头,“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陆格没回答她的话,走了几步站在她的身后,手上轻轻使力,引着她往前。他把手搭在知柚手背上,“柚柚,生日快乐。”
尾音落下的瞬间,门被推开,眼前一片亮白,紧接着,知柚看到了一间画廊。
只是被展出的作品不多,而且每一幅都分外熟悉。
知柚站在门口,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直到陆格无奈笑着牵住她往里走,她才讷讷地环看。
每个作品,都出自同一个画家。
柚稚。
作品零零星星地摆放在画廊的各个地方,摆放的设计精巧,却也不觉得空荡。
知柚还愣在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陆格站在她身前,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她才把目光重新落回陆格身上。
陆格低垂着眼帘,眸光温柔,嗓音清沉若山间冰泉。
“这里叫‘归柚’。”
“是柚柚的生日礼物。”
“里面的一切都是你的。”
砖瓦、陈设、作品,还有我,全都属于你。
这段日子以来,知柚的所有精力都在画稿上面,没了林辛束的提醒,她早就把生日的事抛诸脑后了。
陆格方才那句话才让她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她生日。
只是现在,知柚的脑子有些空白。
“我…的?”知柚指了指自己,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格。
“当然。”陆格道:“谁都拿不走。”
好半晌,知柚才消化掉陆格的意思,“陆格,你送我间画廊?”
看着知柚发怔的模样,陆格牵过她的手,揉蹭着她软软的手指,“喜欢吗?”
怎么可能不呢。
办一个属于自己的私人画展,是知柚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她的社恐,还有知含海和万桢的反对,她连平常画画都要偷摸着来。
个人画展,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陆格却直接为她建了座属于她的画廊,她的所有作品有了被展出的机会。
可还没来得及惊喜多久,知柚的惊喜就被担忧覆盖。她拉了拉陆格的手指,皱着眉,声音低低的,“陆格,你会亏的。”
她抿抿唇,“我的画…没什么人看的。”
“说什么呢。”陆格柔声应着,半开玩笑着道:“柚柚不把我当人?”
“我没——”
知柚急着反驳,身前那人却突然俯身,瞬间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唇上被轻轻碰了下,蜻蜓点水,转瞬即逝,知柚却还是红了脸。
陆格重新直起身子,脸上笑意温润,“在我看来,全世界最好的画家现在就站在我眼前。”
“能给这样一位画家建座画廊。”
“是我赚了。”
“柚柚,你说是不是。”
静悄悄的画廊,说句话都像有回音似的,一阵阵轰鸣着知柚的心脏。
“柚稚迟早有一天会被更多人知道。”不知想到什么,陆格突然皱了眉,“尽管这件事我并不乐意。”他摸了摸知柚的脸,神色好像陷入了一种淡淡的纠结和不悦中,“柚柚是我一个人的才好。”
被他指尖碰过的地方,知柚都觉得麻酥酥的。
听着他的话,还有他那思考之下产生的一本正经的不满,知柚突然失笑。
“陆格,谢谢你。”
闻言,陆格突然饶有兴致地看着知柚,“柚柚想怎么谢我?”
知柚:“?”
“不如柚柚给我个礼。”
“什么礼?”
“柚柚吻我一下,就当礼物了。”陆格眼尾微扬,泪痣惑人,看得知柚脸上温度骤然升高。
两人的相处中,陆格显然是主动的那个,这突然的“要求”让知柚心脏狂跳,有些局促。
她嘟囔道:“不是我生日吗,怎么还要我给你礼物…”
“那行。”陆格直起身,却突然将知柚抱进怀中,他垂眸看着怀里有些惊慌失措的人,脸上笑意更深,“我给。”
知柚一愣,“啊?”
陆格低下头,“我来吻你。”
中午两人在画廊附近的餐吧吃了午饭,看来陆格还真是精心安排好的,蛋糕蜡烛一应俱全。
知柚怎么也没想到,二十二岁的自己还要考虑着怎么偷偷画画,而到了二十三岁生日时,她居然有了间私人画廊。
难以置信,不可思议。
而这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却因为陆格有了实感。
这里离公寓较远,加上这个季节东临的天黑得尚早,他们回去的时候,便已经没了天光。
知柚本还想着和陆格商量一下晚餐吃什么,不想刚出了电梯,就被突然冲出来的人扑了个满怀。
“柚柚生日快乐!”
林辛束不知从哪儿突然窜出来,叼着个卡通哨一顿猛吹,手里的鼓掌拍手器狂晃,突然的响动仿佛置身屠宰场一般。
知柚吓得浑身一抖,惊道:“辣辣,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等得头发都快白了。”林辛束答非所问,她瞥了眼旁边已经开始脸黑的陆格,干干咳嗽了两声,手掩着唇凑到知柚身边小声道:“谢承允拦了我好几天不让我来找你,肯定和你的陆先生——”
感受到一束凌厉的目光刺过来,林辛束噤了声,也不敢看陆格,只飘忽地嘟囔了句,“有、有点关系…”
“……”
知柚总算明白这几天林辛束消停的原因了,原来也是陆格的“手笔”。
手上的力道越握越紧,知柚能感受到陆格对林辛束的极度不满,只是不好表露出来,刚想打圆场,就听见楼梯间的门一阵“砰砰砰——”的轰响。
“砰砰砰——”
“什么声音?”知柚朝那边看去。
“诶诶诶!”林辛束挡住她的视线,那神色在知柚看来有些尴尬,“你听错了!”
“砰砰砰——”
又是三声,而且明显力道更大。
知柚:“真的没声音吗?”
林辛束:“没有!!!”
“砰砰砰——”
“……”
片刻,陆格和知柚对视了眼,后者了然松手,由着陆格前去开门。
“诶不——”
身后,林辛束的阻拦还没出口,楼梯间的门便被陆格拉开。
从门后走出来一个男人,西装革履,还拖着行李箱。与他那身行头极其不搭的,是右手上拎着的卡通哨、气球和生日帽。
陆格上下打量了一眼谢承允,极其淡漠的脸和谢承允形成鲜明对比。
愠色过盛,脸色铁青,姑且能形容此时的谢承允。
他迈步走出来,抬眼的瞬间,目光稳稳地与林辛束对上,“林,辛,束。”
一字一顿,听起来像是咬牙切齿。
林辛束成功被吓得一哆嗦,却还是强装镇定。她摸了摸鼻子,心虚地解释,“我、我这不是顾着柚柚,怕你这个生人把她吓着。听见动静,脑子一热,就、就把你关里面去了…”
越到后面,分贝越低,尾音几乎听不到。
就着夫妻二人对峙的时候,陆格已经站在了知柚身侧,倒也没兴趣看好戏,便拉着她往屋内走。
这时,谢承允突然大步上前,拉着林辛束走向楼梯间。
他的力道极大,林辛束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被他踉踉跄跄地拽着走,知柚听见她的最后一句话是,“柚柚!报警!”
知柚:“……”
公寓的门关上的那一刻,知柚停在玄关处,抬头看着陆格。
“放心,”陆格笑看着知柚,捏捏她的指尖,“谢承允有分寸。”
知柚刚想松口气,便又听陆格道:“不会出人命的。”
“……”
你知不知道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很!可!怕!会当真的!!!
“别人的家事咱不管。”陆格声线清润,指尖凉凉的,让人想到薄荷叶子,“咱门管自己的就好。”
“我得去趟巴黎,在家里等我回来。”
“巴黎?”突然的消息让知柚有些不在状态,她问,“什么时候?”
“现在就走,和谢承允一起,有个合作要谈。”陆格说着,便从玄关后拿出一个行李箱,是他一早便放在那儿的。
知柚看着行李箱突然了然,“你是因为要给我过生日,所以才拖到现在吗?”
为了给她过个生日,又赶着时间,所以走得更加匆忙。
“给柚柚过生日比工作重要。”进屋后便没开灯,现在适应了黑暗,知柚能清晰看到陆格的眸子,温柔得让人陷落。
每次都是这样,什么都不说,默默安排好一切,他们两个之间,陆格好像总在迁就他。
“陆格,你不用总是迁就我的。”知柚软声道,语气里有些心疼和愧疚的意味,还夹杂着临近分别的不舍。
越是这样,陆格越是不忍心走。
突然,就想讨点盼头来。
陆格倾身,侧首到知柚耳边,手臂环抱住她,“柚柚再这样,我可就真舍不得走了。”
“柚柚,和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
“等我回来,我们就去领证。”
知柚脑子有瞬间的发怔,不过却也答得不慢。
黑沉沉的房间里,陆格感到知柚的手也抱住了他的腰,他听见知柚在他怀里开了口,声音不大,却也清楚。
她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