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泉不知道游击队有此苦衷,见游击队没有劫扫荡鬼子口粮的动静,以为是游击队没有发现这样的战机。于是,他抽空得闲,找了个借口,去了私塾,详装亲热地挨个与学生问候闲聊。当他问到江沉阁时,笑着问道:“沉阁,最近回过家吗?”
江沉阁摇了摇头,说:“没有。”
“想回家看看妈妈、妹妹吗?”汤泉摸着他的头,亲热地问。
江沉阁的眼睛一红,据实答道:“想。”
汤泉立即说:“好!叔叔答应你,过几天带你回家看妈妈。”
江沉阁的头转向孔孝安,眼睛红红的,没有回答,似乎在等舅舅发话。孔孝安不知道汤泉的身份,更猜不出他的用意,一直以为汤泉是汉奸。
道不同不相为谋!孔孝安打心眼里鄙视汤泉,所以视而不见,只当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始终沉着脸色,手举书卷,做出的样子。
汤泉见状,不以为意,干脆对江沉阁说:“过几天叔叔要出去,我来安排你坐皇军的运粮车回家。”他生怕江沉阁和孔孝安不领会其中的意思,跟着说了句,“皇军的运粮车跟着大部队走,有三四里地远呢,只需我打个招呼,你完全可以安心坐车回家。”
汤泉之所以冒险来私塾,说那些露骨的话,是自以为游击队与孔孝安之间有联系,可惜,他猜错了,游击队纪律严明,哪怕孔溪云在家,也决然不会贸然前来,更别提现在风声鹤唳之下。
汤泉的暗示落了空,孔孝安岂肯答应江沉阁跟汤泉走?所以,汤泉的建议,遭到了孔孝安的一口拒绝。汤泉唯有暗自叹息,孔溪云啊孔溪云,我已经尽力了,照此下去,游击队断无生路,必将有灭顶之灾啦!
此时此刻,龙家瑛对汤泉示好一无所知,眼看着存粮捉襟见肘,正在犯愁之间,江三郎出了一个点子,抢鬼子粮仓难以得手,不如去抢周重家劫富济贫!
龙家瑛和潘振一听,觉得可行!现如今,自桥本一郎被解职后,周重已被藤野平原释放。周重为了求得安稳,对藤野平原是服服帖帖,言听计从,藤野平原因而没有为难他。他家拥有良田千亩,虽然进贡鬼子的粮食很多,但他家大业大,手中余粮甚多,而且,周重的私家粮食仓库,没有保安队看守,要去抢周重的粮食,自然容易得多。
然而,周重家住留亭镇,游击队要想在镇上劫走粮食,也等同于虎口夺粮,如何把粮食运送到游击队,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棘手问题。
龙家瑛、潘振和江三郎三人,合计来合计去,想不出好的办法来。
就在这一筹莫展之时,游击队的通讯员来向龙家瑛报告,张来坤夫妇手拿祭品出了镇,看样儿上坟来了。
潘振顿时恍悟记起,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俗称鬼节,张来坤定然是去给亡子张守道和亡媳上坟祭祀。张守道毕竟被接收为游击队员,其舍身成仁,英雄节义可嘉,况且,张来坤曾多次为龙家瑛和孔溪云见面提供场所与便利,义举之情不能忘,游击队也该派代表上坟祭奠,表示哀悼才是!
江三郎生怕其中有鬼子的陷阱,当即自告奋勇,由他前往,见机行事。
龙家瑛和潘振同时点头,表示同意。
就这样,江三郎与张来坤在张守道夫妇的墓地见了面。
等到祭拜完毕,张来坤一边答谢,一边问道:“现在风声紧张,你们可好?”
江三郎看了看满头白发,一脸憔悴的张来坤,低头作答:“不好。”
“是缺少吃的吧?我能帮上忙吗?”
“你知道?”
“你们几次打劫鬼子的粮仓,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还能为了什么!”
“说来话长,我们一天只能吃一顿粥,再有几天,恐怕稀粥也吃不上了。”
“为什么不去买呢?”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一来没钱,二来鬼子封锁的厉害,三来我们的人为了躲避扫荡,已化整为零分散四处,无法与鬼子明着对抗。”
“就没有办法了吗?还有其它路走吗?再好好想想,天无绝人之路。”
“正在想法子呢!”
“需要我帮忙的话,你们尽管说。只要你们一心打鬼子,我就算抛家弃业,豁出老命也要办我孩儿报仇。”
“张老爷放心,你的仇,我们一定帮你报。”
“我只求老爷爷有眼,尽快赶走那帮龟孙子,也求守道泉下有灵,能够帮助你们度过难关。”
“张老爷,谢谢你!守道兄打鬼子的英雄壮举,一定会记在我们抗日功劳簿上的,将来也一定被留亭镇上的老百姓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就此别过,你回家要好好地过,别太思念守道了,我们有好消息,我一定会派人来告诉你。”
“三郎啊!有你这句话,我家守道就死得值了。三郎,有需的地方,你千万别跟我们客气,老朽我一定会尽力的。”
“我知道、我知道。”江三郎拱了拱手“张老爷,老夫人,三郎就此别过。”
严凤琴瘫坐在坟前,自始至终默默地泪流不止,也没有插话,听江三郎告别,突然开口说道:“三郎,我一个妇道人家,虽然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事,但我家守道、我守道媳妇死得冤啊!你可一定要帮我们报仇。”
江三郎咬牙切齿地道:“老夫人,只要我江三郎有一口气在,一定不会让鬼子有好日子过,一定要报这个仇!”
严凤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挨在张来坤的身边,脱下手腕上金镯子,递给江三郎说:“你拿去当了吧,换点米回去,作心可以够你们吃一顿饱饭了。”
江三郎连忙退了一步,说:“这可不敢收,我们有纪律的,老夫人你的心意我领了。你赶紧收好,我要走了,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张老爷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肯定会有办法的。”
张来坤接过夫人的手镯,低头看着,若有所思地说:“杯水车薪啊!一个手镯怎么够他们吃一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