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有三窟,军统有备用的房屋,文康里一号被特高课端掉后,军统立即启用该房子为新的联络站。
严青事先并不知道此事,是收到通知赶来参加会议,这才发现新联络站居然离孔立强很近,也就临时起意,待到听完情况汇总紧急会议,看着战友们四下散去,他则悄悄地买了酒菜,越墙翻进了孔立强家。
孔立强听严青这么一说,当真是喜出望外,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军统的新联络站搬来了这里,那么,只要黄桂仁还在上海,就一定会来!也就不愁找不到这个叛徒了,禁不住暗叹一声,天助我也!
他想到这里,掩藏喜色,却没有追问具体的门牌号,而是着急地问:“你们的联络站被冲了?”内心激动,表面平静,孔立强的心理素养,已越来越强大了。
“嗯,小鬼子的狗鼻子贼精,得亏我们发现得早,撤离行动也没有一丝犹豫,倒也没有损失,算是侥幸了。”
“那就最好了,只是,这样的幸运千载难逢。”
“你说得是,这次被幸运女神垂青,下一次就不敢想喽。来……”严青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孔立强,“我们喝酒庆祝,今朝有酒今朝醉,休管明天生与死。”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孔立强也是一口见底,说:“我们好久不见,一见却要聊生死。”
严青再次斟了酒,说:“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得把头拎在手里、系在腰上。有时候,就该用酒来来品‘舍生忘死’。来,干!”
孔立强凝视着严青说:“严青,你犯了严重的错误。”
严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摊着手说:“我知道,犯了严重的纪律问题。我们的事,我是不应该跟你透露半个字的。”
“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你也不理解吗?”
“因为我们是老乡、是故友,也是兄弟。”
“错了,大错特错!你完全没有了解我的心思。你是不愿知道,因为我们站在同一战线,有着共同的理想,相同的心境。你是明明知道,却能够忍。就凭这点,我承认,你取名立强就是要强,你确实比我强。”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严青正视着孔立强,端着酒杯凝视了半晌,终于敌不过他的眼神,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一口饮尽杯中酒,无力地叹息道:“唉!风声鹤唳的环境,压得让我透不过气来。心里藏着许多事,许多的话,在警局里不能说,因为身边没有志同道合的人。在同志们面前,也不能说,因为说得多就错的多,稍不留神就会被打小报告,给予上纲上线。我现在能说的话,就是白天说鬼话,晚上生怕说梦话,没有一天不是走在黑暗里。唉,每当我想找个人聊聊天,却忽然发现,我的身边除了你,竟然没有一个朋友。嗯,是没有一个可以聊天的人。你理解了吗?我有话没人说,心里有不出口的苦闷啊。”
严青的话,直击孔立强的心坎,他何尝没有这样的苦闷?尽管卓立男是自己的生死搭档,但她原则性强,有些话,或有些事,真不敢与她多说。于是,他说:“严青,谢谢你的抬举,你别说了,我深有同感,我们喝酒吧!”
“难得见面,我再不多说几句,我要发疯了。”
“就算疯了,也只能点到即止,因为我们使命在身,组织纪律是立身保命的根本。就说你对我吧,你认为我们相互间知根知底,难道就不怕我把你卖了?你的面前不管是什么人,都得防着点,这是我的忠告。”
“天天陪着小心过日子,事事都得提防人,我太累了,这样的日子,我们何时能够熬出头啊!”
“别说灰心丧气的话,我们需要的是勇气,而不是绝望。”
“我信任你,我不管你是谁,你有着什么身份,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发泄一下,否则我真的要逼出毛病来了,嗯……”严青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出毛病,神经病!”
孔立强哈哈一笑,举杯一碰说:“我们换个话题吧!俗话说,酒醉心头事。我们再这么聊下去,我们都得喝醉。我们都不能喝醉酒,因为天总会亮,只要天一亮,就会有一大堆的事等着我们。”
严青大手一挥道:“放心,喝酒我有分寸。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我的酒量,但我可以拍着胸脯说,我从来没有喝醉过,哪怕喝到微醺的感觉也没有,因为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有使命在身,绝对不敢把自己灌醉。”
“别聊酒,你的话我信。严青,我上次拜托你的事呢?还记得吗?”
“当然。”
“那你告诉啊!”
“调查甄贵。”
“你没忘就好。怎么样?查出眉目了吗?”
“嗯,我查了。甄贵的档案材料,我们警察局没有。我通过我们警局的线人了解到,他跟韩奎是同乡,都是宁波人。韩奎来上海滩闯出名堂后,甄贵才来投奔他,听说对主子挺忠心的,没有什么复杂的社会关系,也没听说过有什么过激的言论,只是下手够狠,身上常备一把短刀,韩奎视他为心腹干将……”
“这些不是我想了解的,我想知道的是,他有没有其它的身份。”
“他是否另有身份,我没有查到,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些蹊跷。”
“什么蹊跷事?”
“照理说,他是宁波人。宁波人喜欢喝黄酒,就像韩奎,他每天都喝一斤绍兴黄酒……”
“你说重点。”孔立强的眉头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