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立强把与韩奎见面,以及后来见丁育春,邬达荣,准备新开一家公司的经过,言简意赅地说了一边,只是略过了陪黄叔平吃饭一事。
卓立男却问了一句:“黄老板找你又是为了什么?”
孔立强的心里顿时有些压抑,脱口而出道:“他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立即想法子除掉黄贼。我已经确定,新公司纯粹是在为重庆走私,而重庆方面的代表就是黄桂仁,我不弄死他,我迟早要死在他的手里。”乔英子是他心底的痛,孔立强不愿提及黄叔平那含蓄的建议,其实,他是在潜意识里逃避乔英子这个名字,所以,哪怕明知卓立男代表着组织,他也不愿意照实坦白。
卓立男说:“按现在的形势看,我们不除掉姓黄的是不行了。上次领导再三强调,要我们安心蛰伏等待,不要轻举妄动,并特别提到不要我们去管锄奸的事。现在看来,我们不动就是等死。到时,等这个叛徒认出你,这种人怎会发善心?我们必死无疑。”
孔立强说:“所以我们一定要尽快下手,而且要抢在他们安排我跟黄贼见面之前下手。既然组织联系不上,向上级请示也就无从谈起,反正我违反组织纪律的事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假如我出了事,不管我出了什么事,你有机会向领导汇报的话,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一切事情都是我自作主张,责任我来承担。”
卓立男凄然一笑道:“孔立强啊孔立强,我真怀疑你的党性,竟然想出向组织撒谎的馊主意。唉,你呀你!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我们是同生共死的搭档,有难同当,绝不能违背原则,对党组织时时刻刻都必须襟怀坦白。立强,我再多说,你又要以为我针对你了。嗯!现在是非常时期,应当用非常的手段,我支持你行动。”
孔立强被她说的有些尴尬,不敢正视卓立男,低头说:“你的批评我接受!谢谢支持!”
“你有行动方案了吗?”
“具体方案还没有,只有一个初步的想法。”
“哦?”
“我不知道黄贼的住址,也不知道他的活动规律,几次去驴德顺蹲守都扑了空。”
“你是想通过严青?”
“有想过,也行不通!因为严青为人机警,我稍有不慎就会引起他的怀疑。况且,他们军统负责保护黄贼,而我却要除掉怀贼,我现在去打严青的主意,道义上说不过去。”
“那怎么办?”
“沈门有‘订门窃盗’的业务,我可以去找沈家俊下订单,让他去把黄桂仁找出来。”
“咦!你这一手高明呀!假如沈门把你寻找黄贼的消息泄漏出去,就算被韩奎、丁育春他们知道也不用担心,因为你是为了打探生意人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谁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我就是这么想的!我确实有完美的借口。”
“好!那我来安排,尽快让你跟沈老板面谈。”
孔立强点点头。
话语之间,已不知不觉走到了杨小州包子铺。他们进店点了小笼包和大娘肉包,卓立男握着大娘肉包问道:“你说他不是?”
孔立强心领神会,知道卓立男口中的“他”是指顾律,便摇着头说:“不像!”
“那么会是谁呢?”
“我准备寻机会逐个试探。”
“这么做可不好。”
“放心,我不会刻意,会寻机会。”
“可别弄巧成拙!”
“当然!对了,不管他怎么样,我准备把大韦交给他打理。”
“大韦行的事你说了算,我没意见!”
当天,孔立强就找顾律谈了话,交了底,并安排他着手去办开新公司的手续去了。在午后,孔立强在卓立男的安排下,与沈家俊见了面。
然而,孔立强却在沈家俊那里吃了个软钉子。原因是,沈门的“订门窃盗”,找人不是他们的强项,只有在确定地址的前提下才承接业务。不过,孔立强也不是一无所获,沈家俊帮他推荐了一个私家侦探。
那个私家侦探的名字少有人知道,但他有个绰号叫“阿木林”。在江湖上,阿木林的名号倒也响亮,专做替人找小三,寻外养情人以及仇家藏身地等事。
阿木林在上海滩的人脉很广,当然,要他出面找人的价格不菲,好在阿木林有其职业操守,接下的查访业务,不成功不收钱。
阿木林根据孔立强提供的线索:姓名黄桂仁,几个月前来自重庆、与大韦贸易商行的职业经理丁贞才相识、来沪后与政府财政部丁育春秘书有过联系,外加对黄桂仁相貌的描述,阿木林果然名不虚传,不出一周的时间,给孔立强提供了一个地址:大同旅社312房间。不过,这房客登记的名字不叫黄桂仁,而是叫“罗亦行”。阿木林说:“这个人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不能保证,不过八九不离十。”
孔立强既激动又紧张,罗亦行是不是黄桂仁不重要,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他激动的是,终于抢在了丁育春的安排之前有了黄桂仁的消息,而紧张的是,他没有刺杀的经验。
甚至可以说,孔立强从来没有杀过人,现在即使有心要锄奸,但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黄桂仁正值壮年,体格健硕,要想成功得手,谈何容易?
然而,当卓立男问他:“你紧张吗?”
孔立强毅然决然地摇头道:“不紧张!杀之而后快!”
卓立男再问:“你有什么计划?”
孔立强说:“第一步,先确认这个罗亦行是不是黄桂仁。”
“如果是呢?”
“我去大同旅社三楼开个房间,寻机下手。”
卓立男想了想,说:“我去帮你!我没有本事帮你杀他,但我起码能够帮你望风。”
孔立强没有丝毫犹豫,一口拒绝道:“不行!风险太大。说实话,我承认,这次行动我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你一定要置身事外。”
他的意思,卓立男的心里明白。因此,她立即说:“就算你失手了,我岂能独活!”
孔立强说:“你一定要努力活下去,起码要活到组织来召唤的那一天!”
“万一你出事了,他们也会查到我身上。我们已经绑在一起了,共赴生死,也许有朝一天组织就能知道,我们对党的忠诚,对信仰的坚守。”
“我不同意!以死明志容易,但我们有未竟的事业不能放弃!况且,对于组织的隔离,我已经看淡了。我心如明月,微光亦照大地,但你不能轻易放弃。因为你活着比死更难,肩膀的负担更艰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