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立强的心,一直纠缠在黄桂仁的身上,直到这时,才开始反省自己,不应该这样子的,确实应该抽空给卓立男报个平安,因此不觉很是内疚,歉意悄然而生:“对不起!是我糊涂!”说罢,他情不自禁地搂着卓立男的肩膀走向大韦行。
孔立强的一搂,在暗夜中是最好的安慰,卓立男的心顿时间软了,她不再回话,只是抑制不住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
他们一走进大韦行,孔立强才反手关上门,卓立男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侧身紧紧的抱住他,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随即抬手握拳,连连捶击孔立强的背部,并哽咽着说:“我、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怕你回不来了。你说,你要是回不来了,我怎么办呀?你倒是说话呀,你让我怎么办!你有替我想过吗?我该怎么办啊!”
面对卓立男一口一句“怎么办?”铁汉也有柔情,孔立强毕竟不是木头人,他怎能听不出卓立男切切情义?然而,游走在生死边缘,今日不知明日事,将来的路步步荆棘,没有未来的承诺给不起,怎可给她希望?于是,他硬起心,刻意地曲解其意道:“我回不来没关系,只要组织没有放弃我们,总会有人来联系你。”
卓立男只道孔立强不懂自己的心思,当即感到分外委屈,但女孩子固有的矜持,令她坚守住心底的尊严,不愿再直白下去,便索性伏在他的胸口大声地哭了出来。
孔立强抑制住内心的波澜,不再多话,也不敢多话,任她抽泣,任她宣泄,只是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扶住她的肩膀。
心事看破不说破,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一会,孔立强的冷静,终于感染到了卓立男,她逐渐褪去激动,慢慢地恢复了理智。卓立男把头埋在孔立强的身上扭了扭,用他是衣服,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松手脱开了他的胸怀,悄悄理了理情绪,问道:“你说生意做错了,是没有得手吗?”
孔立强带头走向办公室,说:“一言难尽,我们坐下来说吧!”
卓立男顺从地“嗯”了一声。
他们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
孔立强把从进入大同旅社开始,到茶楼与黄桂仁见面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边。卓立男听后,不觉眉头紧皱,问了一句:“你相信黄桂仁说的话吗?”
孔立强说:“以我心论他心,我跟他说的话,有真有假,同样,我敢肯定,他说的话,肯定有假也有可信的地方。真话和谎言夹在其中,哪句真哪句假,我很难分辨,需要时间来验证。”
卓立男想了想,说:“这种人狡猾得很,像他们这样的嘴巴,很少会有真话说。虽然我们的上级领导有暗示,说有同志在我们的身边,我们也在暗中排查,但黄桂仁说丁贞才是我们的人就是了吗?还有,就算他是军统安插进我们队伍里的人,他说皖南事变不是个人决定的,这话就值得怀疑。我有理由相信,正是他们这种小人从中挑拨弄事,才会有后来的兵戎相见。”
“同意!对于丁贞才,我们心里有数就行,不过,这些事已经不重要。我们现在面对的关键是,黄桂仁会不会去特高课告发我?这贼还会做出什么令人不齿的事?”
“假如他真的想策反你,我认为你暂时或许是安全的。”
“我们想到一起了!所以我有必要继续与他敷衍下去,免得激怒他。当然了,我有可能打进军统,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反而可以为组织做更多力所能及的事了。”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你也不仔细想想,就算你将计就计,在没有组织批准,领导支持的前提下,你借此机会成功进入了军统,你有想过后果吗?”
“没想过!呵呵,也许,我这辈子都难表清白了。”
“你别笑,这是非常可能的事!只要你今天迈开这一步,非但得不到组织的认可,还极有可能认为你叛变投敌,说不定你会上我们党组织的锄奸名单。”
“这倒是的!不是可能,在当前的环境下,哪怕由你来证明,我也是在劫难逃,一定会万劫不复!”
“你倒说得轻松,当真这样的话,我也跟着你倒霉啦!”
“唉,有些事啊!我们不能多想。人心啊!只会越想越乱,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寸步难行。”
“别越想啦!你越想、越想越会把我给忘了,越想越会去馄饨铺喝酒。嘻嘻,我越想越觉得可笑,居然去馄饨铺喝酒,而且喝的是料酒!哈哈哈,唉哟,快要笑死我啦!”
“一会哭一会笑,什么人嘛!有啥可笑的,我病急乱投医不行吗?对了啊,我是被黄桂仁的事给搅得走火入魔了,脑子里一直在他们的身上打转,偏偏一点也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间点还在、还在等我。”
“你呀,真是没有良心的东西。孔立强,你能否摸着良心说,你外出做事,只要察觉有危险,我哪一次没有等你?”
“我知道!对不起!我再次诚恳道歉,我错了,我真的是走火入魔了。”
“别狡辩,错了就改!还走火入魔呐!你咋不说上天啊!我们时刻都得保持理性……”
“保持理性?苍天啊,不知道是谁在失去理性!又哭有闹,又砸又骂,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卓立男同志啊,真有你的,说话一点也不会脸红。”
“我乐意,怎么着?”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在前路茫茫的重压之下,偶尔几句调笑,疲惫的身心反而能够得到放松。他们明知这样的商议,不会商议出结果来,唯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眼看着就将天亮,他们头挨着头,蜷缩在沙发上打了个盹。等上班时间一到,双双强打精神,满血复活,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