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阳东
孔立强闻言一愣,却不动声色,只当没有听到。因为聋哑不分家,既然装了哑巴,就该装出充耳不闻的失聪之人。
那人见孔立强不说话,趁收便桶时耳语道:“我刺杀过你!晚上,街上,黄包车,忘了吗……”
这时,站在门口的狱警喝道:“嘀咕什么呐?”
那人连忙说:“没有没有!是他小便洒了一地,我收作收作。”
狱警说:“收作什么呀!臭死他活该,谁叫他乱撒尿的,熏死他好啦!”
那人连忙说:“嗯嗯嗯,活该熏死他。”随即,压低声音对孔立强说:“明天放风的时候出来。”说罢,也不等回话,拎起便桶就走。
孔立强看着这人的背影,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当街刺杀自己?怎会不记得!
他闭上了眼睛,努力回忆当时遇刺的经过,却记不起此人的模样,反而是粟永盛替自己挡枪的情景,一遍遍闪现在了面前。想起粟永盛,令他一阵伤感,有些人、有些事,只能收藏在心底,收藏在记忆深处了。
记忆断断续续,依稀还记得,甄贵曾经信誓旦旦说过,他一定会找出行凶之人,然后帮自己报仇!凭甄贵的江湖脸面与手段,行刺自己之人断无生路,难道是甄贵当时失手了?还是有人知道这件事,如今是来冒名顶替,意欲揭露自己的身份?假如当真是这样,为什么不去向监狱方报告,而是要自己利用放风的机会走出牢房?他想干什么?要挟自己?他们又能要挟自己什么?
孔立强想到了很多种假设,唯一不怕的却是要挟!
第二天上午,孔立强一走出监房,就有人贴了上来,说:“跟我来!”说罢,领头而行。
孔立强猜不透此人何意,心怀戒备,也就没有吱声,但顺从地跟了过去。
那人把孔立强带到一个角落,阳东已在等他。还有几个陌生人分散站在阳东的身边不远处,均背对他站在原地,貌似在懒散地晒太阳的样子。
一待孔立强走进,阳东眼睛飘向远方,说:“我叫阳东。我已经知道你是谁。”
孔立强看得分明,也装作晒太阳,微仰起头,眼睛也不看他,顺着阳东的视线瞧去,是一排站在高墙上站岗的狱警,仍然没有说话。
阳东说:“我明白,你有苦衷。我约你见面只是想知道,你是带着任务进来,还是失手了。”见孔立强始终不说话,甚至一点反应也没有,阳东继续说下去,“你必须跟我透露一句话,哪怕点头摇头都行!”他顿了顿,“我们将有重大行动。”
话说至此,孔立强决定开口,说:“你是谁?”
阳东说:“我是谁不重要!那个在监狱里打杂小厮是谁,也许你更有兴趣知道。他姓万单名一个步。万步跟你说了,他就是当年在街头行刺你的人。事实是,当街行刺你是一场戏,是做给特高课和甄贵他们看的,因为当时你的处境艰难。这事是绝密,演戏要逼真,所以连你身边的人也不知道,目的只有一个,你当非常危险,必须帮你把甄贵除掉。可惜的是,甄贵太过狡猾,我们前戏做到了滴水不漏,但后续没有做好,差点让甄贵发现了破绽,连万步也差点折进去,最后想到你已经获取了寿谷夫的信任,也就没有继续跟进。我们最终决定取消了行动。”
这大大出乎了孔立强的意外,强直镇定地说:“万步差点死在我的手里!”
阳东微微摇头说:“领导说了,你不会。他看人很准,你终究是把万步放了。”
孔立强惊讶地问:“谁指挥了那次行动?”
“孟政委亲自安排!”
“原来是这样!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要你信任我。”
“你也是受老孟同志的直接领导?”
“不是!这事我们没必要深说,因为场合不对。我极想知道,你为什么进来?”
“我是被误抓进来。”
“没有任务?”
“没有任务!”
“那你为什么装哑巴?”
“生怕暴露。”
“明白了!我们准备越狱,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越狱?”
“对!要想祈求国民党政府释放我们,那是白日做梦,我们只能依靠自己。”
“有多少成功的把握?”
“百分之六十。”
“依据是什么?”
“万步当时被甄贵追杀,组织迫不得已,把他转移来了苏州,做了我的交通员。我出事后,他被当作我的跟班也被一起给抓了进来,但我们的身份一直没有暴露。我们在这座监狱已经战斗了一年多的时间,取得了一些胜利,包括万步获取了敌人的信任,得到了在监狱打杂的机会。正是他的行动相对自由,你那天一进来,万步就认出了你。可是,我一直没有办法与你见面,只能冒险跟你提及旧事,先一步得到你的信任。”
“我们尽量说得简洁一些。”
“明白!他有复制监狱大门钥匙的机会,也有偷到牢房钥匙的可能。这么做就成功了一半。”
“还有百分之十的成功把握在哪里?”
“来自秦福之。”
“谁?”
“秦福之!就是跟你一同进来的那个人。”
“是他?”
“对!没错,是他!”
“他能做什么?你把百分之十的可能寄托在他身上,那是什么理由?”
“他是太湖游击队的人?”
“太湖游击队?你有没有听错?”
“没听错!以前叫江南游击队,现在改称为太湖游击队。”
孔立强将信将疑,问道:“他说了什么?”
阳东说:“秦福之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建议我们越狱!我们党小组研究后,一致同意越狱。”
“越狱谈何容易?我们这么多人出去,没有人接应的话,又如何躲避追铺,就地分散?”
“我们考虑过了。秦福之说,他了解相中监狱附近的地势,三面环水,一面直通大道。我们会避开大道,涉水过河,只要过了河,那水面就成了天然的屏障,可以替我们阻挡追兵。监狱正后方是开阔的山丘,适合大家分散隐蔽。现在,我们只需天时地利,就能行动。”
“何为天时地利?”
“下雨天就是最好的时机。”
“你信任秦福之?”
“此人可信!况且,越狱也是我一直在考虑的事,秦福之的建议,只是让我下了决心而已。”
“可我觉得秦福之可疑。”
“为什么?”
“感觉!”
“啊?什么?你说凭感觉?”
“没错!我怕他施苦肉计。”
“他是否行苦肉计,对我来说不重要!比如你,只有我和万步知道你的身份,包括秦福之在内,没有人知道。”
“现在可能已经知道了。”
“是我们站在这里说话吗?”
“正是。”
“知道了又能怎样?我们在此死等绝对不会有活路,我们只有越狱一条路可以走。”
孔立强陷入沉思,阳东的话没错!就算明知秦福之的身份可疑,越狱却是一条重生之路。
阳东问:“你给我一句话,是走?是留?”
孔立强说:“走!”
“好!等我通知!”阳东说完,拍了拍身上的尘灰,转身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