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好说歹说好半天，金美玉就是没松口。

鱼是她的鱼，要带回去当储备粮存起来的鱼，想要从她手里白嫖鱼肉，那是不可能的！

那么多鱼肉，腌制起来，可以吃好久。

不管之后会不会有旱灾，这些鱼她都是不会让出去的。

谢良好几次都想撸袖子硬上了，但是每一次，金婆婆那略微冷淡的视线，都能让他冷静下来。

最后的最后，谢良都把金美玉送到赵家村口了，金美玉也没松口。

没办法，差事只算是完成了一半的谢良灰溜溜的回去了，心里想着回去后怎么和自己的上司讲，一路走的心不在焉的。

倒是金美玉，等回了村子她才想起来，没买盐！

那么多的鱼，处理起来所需要的盐也是庞大的，根本不是家里储备的那些就能解决的。

“糟了，忘记回来的时候买盐了！”

金婆婆到很淡定。

“放心，山上有盐仓。”

“盐仓？”

“对，就是储备了一些食盐。”

“在哪儿呢？我咋没见过？有很多吗？”

“是的，有很多，足够这些鱼的腌制。”

如此，金美玉就放心了。

这会儿的金美玉还不知道，朝廷对盐的把控有多严格，每人每年能够购买的盐都是限量的，并且朝廷贩卖的盐的价格也很贵，一两盐就需要两文钱，想要购买到一个盐仓的盐，这不光是购买资格的问题，同样这些盐也是一笔极大的财富。

金美玉这会儿还不清楚，这些盐代表着什么，她只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想了想，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了那张五十两的银票，交给了金婆婆。

“这些盐我不能白拿，这些钱你拿着，全当我买的。”

“您不用出钱，这些盐都是您父亲的东西。”

“不行不行，亲兄弟明算账，要是一两把盐也就算了，那么多鱼，把它们都腌上，所花的钱必然不是一个小数目。”

金美玉把银票塞给了金婆婆，随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脸上有了一些笑模样，抬脚就要往村子里走。

她要去看看今儿自己的那些收获，那么多鱼，堆在一起一定很壮观，村里人必然也都聚集在那里看，那么多鱼肉，一家分一点尝尝也不是不行，但是大头一定要腌制起来，好好保存。

这一年都过了大半了，才下了那么几场毛毛雨，干旱减产是必然的，这些鱼肉都要当做储备粮储存起来才行，就算老村长撒泼打滚的要鱼肉，她也不能给！

当然，村里有小孩子的家里可以多分一些，做成鱼条给他们当零嘴吃吃，村里的孩子还是太瘦了些，应该多补补，这样才能快快长高，日后长的壮壮！

金美玉正开心着呢，往前的路却被金婆婆挡住了。

“您还不能回村子。”

金美玉眨巴了一下大眼睛，这才想起来，现在的她应该还在城里，跟着爹爹住呢！

“哎呀糟了，我的鱼！”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说。“没关系，为了鱼，我回来一趟也是使得的。”

说着金美玉就又想往村里去，却再次被金婆婆拦住。

金婆婆微微躬身，目光注视地面，语气十分诚恳。

“您还不能回去，鱼都运到了山上。”

“啥？运到了山上去了？怎么没运到村子里去？”

金婆婆没有回答，金美玉想了想，又说。

“那送一些回村子里去吧，给村里人尝尝鲜。”

金婆婆依旧不答，金美玉嘟了嘟嘴，总算把自己最终的目的说了出来

“那送回家给娘亲吃吃应该可以吧，这些天我都不在家，娘亲肯定又瘦了！”

爹爹想让娘亲吃些苦，不给娘亲饭吃，她没办法，毕竟家里的东西，都被爹爹‘当’了。她要是凭空拿出东西来给娘亲吃，那就是不听爹爹的话了。

虽然爹爹很疼她，但是已经读书明理了的金美玉还是不愿意违背自己父亲的意思。

上山打猎和拿山上的粮食给娘亲吃不成，那她这次弄来的鱼肯定行了！

她又不是故意去打猎的，是谢良他拿钱求到了自己这里，自己才去的，那些鱼肉全都是这次外出的附赠品，她拿来给娘亲吃，肯定没问题！

但是谁能想到，那些鱼居然没送到村子里去，而是直接送到了山上！

金美玉有些生气了，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感受到了金美玉的怒气，金婆婆不慌不忙，缓缓解释道。

“您应该听你父亲的，你的母亲，需要明白一些道理。”

“什么道理？什么道理不能讲，非要让人饿肚子？？！”

金婆婆微微直起身来，视线落在了很不高兴的金美玉脸上，一扫而过，所有又垂下。

“你的母亲做错了。”

“我知道，母亲不应该把家里的钱全都拿去给姥姥姥爷还债。”这个道理金美玉懂。慷他人之慨是不对的，她虽然怜悯村子里的小孩，也为每年都有的夭折孩童而心痛，但是她拿出去给那些孩子的，都是她挣来的。

虽然她的东西也是家里共有的，但是爹爹说她做的是对的，可以这么做，因此她给那些孩子补补，便是被允许的。

但是娘亲所做的，是逼着父亲拿家里的东西去给姥姥姥爷还债，这就让人觉得心里难受了。

她知道母亲这么做是不对的，但是这种事情，好好和母亲说说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让母亲饿肚子呢？

金美玉年纪还小，却不代表她真的什么都不懂。

从她记事以来，参加了不少丧事，不是被饿死的老人小孩，就是生孩子难产死的妇人。

可能也是因此，她对小孩和生产后的妇人，总是比较和善的。

同时，她也清楚，饥饿，是真的会死人的！

金婆婆心中叹息，不过还是和她说。

“金赵氏她做错了，就要承担做错后的后果。”

“后果就是饿肚子？？”

“是的，后果就是饿肚子。金家明面上的财产就那些，金赵氏能看到的也只有那些，也就是说，在金赵氏的认知中，那些便是金家所有的财产。她作为当家夫人，逼着自己的夫君掏空家里给她娘家补窟窿，金良顺照做了，那么她就要承担家被掏空，负债累累的情况。”

金美玉不服气。

“但是，但是爹爹他……”

“金良顺并不缺钱，事实上，五百两白银而已，在多一倍，他都拿得出来。但是，金赵氏能看到的，就只有那些。”

金美玉不懂，依旧很生气。

“爹爹瞒着娘亲藏钱还有理了？”

金婆婆的嘴角动了动，有些想笑，却没扯动，只是柔和了眉眼。

“金良顺瞒着金赵氏亲也是有理由的。虽然瞒着金赵氏不对，但是金良顺确实也没亏待了金赵氏。金赵氏一个乡野村妇，嫁给了金良顺，被金良顺教导着，有了心机手段，吃喝穿戴上也没有亏待，金良顺没亏待了金赵氏。但是金赵氏，这样掏空金良顺的家，却是犯了大忌。”

“金赵氏的错，错不在她不应该帮衬娘家。当时那样的处境，金赵氏要是不出手，金赵氏的爹娘最终的结果也就病逝而已。她想保住她的爹娘，这没有问题，百善孝为先，金赵氏是个孝女。但是，她错就错在，她已经嫁为人妇，是三个孩子的娘亲，是六个孩子的祖母，她不应该不管不顾的，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不和她的夫君商量，就直接动手逼宫。”

金美玉抿抿嘴唇，不说话了。

这么一说，她也明白了过来。

她想了想，问金婆婆。

“爹爹很有钱吗？”

“五百两而已，还是拿得出来的。”

“那娘亲要是和爹爹商量……”

“金良顺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五百两对金良顺来说并不是说很么大钱，拿出来也很轻松，只要金赵氏和金良顺商量着来，金良顺会愿意掏这笔钱的，只不过需要找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罢了。”

这么一说，金美玉就有些泄气了。

如此一说，好似娘亲真的错了。

不过，金美玉还是不甘心的嘀咕了一句。

“那也不让让人饿着肚子啊。”

金婆婆就像是没听见金美玉的嘀咕一样，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金赵氏之所以会这么做，只不过是不信任金良顺会拿出那么大一笔钱罢了。她把事情都做了，把金良顺逼到了死角，为的便是让金良顺掏钱，金赵氏的那些把戏手段，全都是金良顺一点点教导出来的，在金良顺面前，金赵氏浅薄的就像是盘底的一层水一般，他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金良顺如此做，为的便是让她更直观深刻的了解到，她如此掏空金家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子女离心，夫妻失和，日子困苦，遭人白眼排挤。金赵氏自从嫁给了金良顺，便没吃过苦头，也忘记了自己曾经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待在村里，却过着城里夫人们的日子，除了没有丫鬟小厮伺候着，城里的夫人也就那样了。”

在金婆婆眼中，金赵氏就是个乡野出来的村姑，在金家好日过的太舒坦了，飘飘然了，不知自己的骨头有几斤几两了！

像是这类的女子，放在金家，当个妾室都嫌弃品貌有瑕，更别说是当家夫人了。

这样的女人，要是不教导好了，日后必然是败家的根源！

金美玉依旧不是很高兴，但是金婆婆的话还是把她给劝住了。

她想了想，觉得在等等也行，但是这个在等等是要有期限的。

“那什么时候我才能给娘亲送饭吃？”

“您放心，你爹不会真的饿着你娘的，只是吃不好罢了。现在植被茂盛，野菜也有很多，如果你娘亲愿意，自己去外面挖些野菜也是能糊口的。”

这就是瞎说了。

野菜又不是雨后的蘑菇，一天就能长好多，还会长得极其茂盛

野菜也是村里人的口粮之一，附近的野菜早就被挖光了，想要在找到能吃的野菜，就要往远一些的地方去，而且收获未必能有多好。

也就人烟稀少的山上，兴许还能找到一些没被食草动物吃光的野菜，但是如果只靠野菜填肚子，那总有一天也是要被饿死的。

但是这话糊弄一下金美玉，还是可以的。

毕竟她每次想吃野菜，找一找，总能吃到的。

所以她并没有野菜也需要时间生长，并且还有可能会被其他人挖走的概念。

如此一说，金美玉到被安抚了下来，不过却也依旧想要一个时限。

“那要等多久？还有多久惩罚才能结束？”

金美玉执着的看着金婆婆，像是今天金婆婆不给她一个答复，她就要闹一样。

金婆婆想了想，最后还是没给出个确切答复。

“这就要看金赵氏了。如果她能想的明白，并且深刻的了解到自己的错误，保证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她很快就能恢复原本的生活。”如果她不能了解到自己的错误，依旧觉得自己没错，依旧死扛着，那么这个惩罚可能就要真的无休止到金赵氏病逝了。

毕竟，金家不可能要一个能毁了金家的儿媳，就算金良顺想要保下他，金家的主母也是容不得她的。

金美玉鼓了鼓脸，眼睛转了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在追究这件事情，气鼓鼓的回山上去了。

金美玉和金婆婆是走密道上的山，到了山上，鱼肉果然都在院子里，并且已经被处理好，腌制好，挂上吹风了。

这一次的鱼肉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每一条鱼肉都很长很厚实，就算如此，金家的院子里也都挂满了。

金美玉看了看天色，时间还早，她又看了看院子里的一大堆鱼肉，最后问金婆婆。

“家里的鹿吃完了吗？没吃完的话，带上一头，我要出去！”

金婆婆没意见，去扛了一头鹿出来。

金美玉看了一眼，发现这头鹿并不是她之前打到的那三只公鹿。

“这头鹿是哪儿来的？”

“山上多了一股鹿群，猎户们抓了一些，就养在不远处的圈里。”

金美玉好奇，不过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她要速去速回才行。

“那成吧，回头我们在给他们补上，先拿上这头鹿，我们走！”

金婆婆没意见，跟在金美玉的身后，扛着一头三四百斤重的公鹿，脚步如飞，悄无声息。

金美玉努力辨别这方向，回忆着自己曾经去过的路线，在山中横冲直撞。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金美玉正在前面走呢，草丛里忽然传来了一些骚动，她看了过去，小六居然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嘴巴上还有一圈血迹，正一边舔，一边兴冲冲的奔着金美玉而来。

小六看到金美玉挺开心的，不过很有分寸，并没有往金美玉身上扑，而是在跑到一定距离后，就乖乖的坐下了，只是支棱着的前腿还不受控制的一动一动的，很是激动的样子。

金美玉也没想到自己能在外面遇见小六。

小六不喜欢吃家里的饭菜，只喜欢吃生肉，还有骨头或者是肉干之类的东西。

所以小六的吃食，一日三餐都是它自己解决的，今儿金美玉就撞到了小六在外面狩猎的场景。

金美玉伸手去摸小六，小六伸着脑袋用逼着去嗅闻和拱金美玉，一次两次之后，金婆婆却不满的开口了。

“它叫小六是吧。”

金美玉点了头。

“是的，我取的名字，我从老乞丐的手上拿鸡蛋换来的，老乞丐说，小六是他捡的狼崽子。”

“这种狼日后能长的很大，应该好好训练才是，它身上有被训练过后的痕迹，但是很显然，训练的不是很彻底。”

金美玉不懂。

“小六很乖也很通人性，挺好的啊。”

金婆婆抿抿嘴，看小六的目光越发的不满意了起来。

“主人抚摸的时候，怎么能乱动呢。必然是训练的人没训练好，不过您不用担心，那些猎户当中也有会训的，等过几天后，把它送过去训练一段时间，到时候肯定比现在更得用。”

金美玉舍不得。

“不用了吧，小六很乖的。”

“您不用担心，猎户就在山上，您还能看见它的。”

金美玉摸摸小六的脑袋，她真的觉得小六很乖。

“其实小六很乖的，你看。小六站起来，转一圈，来来来，到这边来，起立，拱手！”

随着金美玉的口笼，小六都很好的完成了她所说的动作，特别流畅自然，做完之后还乖乖的坐在那儿，点着脑袋等待着主人的表扬。

金美玉也很高兴，再次伸手摸了摸它的大脑袋。

但是金婆婆依旧不满意。

“它这个狼种，日后会长的很大，肩高会超过四尺，站着就能比一些女子还高，扑杀起来能和熊缠斗。这样的狼种，需要好好教导才行，日后才不会违背主人的命令伤人。”

“四尺？？”金美玉惊呆了，肩高四尺的狼，她现在都还不到两尺呢！

“是的，这种狼最少也能长到四尺，并且很凶猛，需要从小驯化才行。”

金美玉摸摸小六的脑袋，依旧有种不真实感。

不过……

“金婆婆见过像是小六的其他狼吗？”

金婆婆点点头，顿了顿，随后意味深长的看了金美玉和小六一眼。

“确实，我见过，还见过很多。现在的小六只是一只幼狼，毛皮是灰白色的，等它在长大一些，会退去绒毛，变成黑白色。”

“黑白色？”

“对，黑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