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邕南的夜

我一直觉得一江之隔的邕南，和邕北并没有什么两样。事实上我的理解是有偏差的。

尽管同样高楼林立，但人们的生活习惯、个人素质包括对于社会的认知都有偏差，就拿天气来说吧，北边日出南边雨，没等道是无晴却有晴呢，雨又过来南边了，南边的雨不下则以，一下便出奇的大，积水也相当严重，这无非是地势与城市排水处理的问题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对于我这个培训学校负责人而言，我需要生源，没有学生更别谈发展。恰恰问题就出在这，我们新学校的选址虽好，但是学生很少，年轻人太多，这就成了一群被教育完的人把我们一个想要普及教育的门面围了起来，我猜想，大概是租金便宜作祟。

看来有的时候光有一门技术是不够的，还要同时具备相当的眼光和考察的预判。

“校长，我觉得这里的生源不是特别好，青年人太多，都不太像有孩子的人。。。”

“小陈啊，克服一下，那里还是有很大的发展空间的，现在住宅盘还没有交付完成，而且啊我听说今年已经建设完成5所重点中小学了，今年就开始招生，别急，慢慢来嘛。”

这倒是给了我一个安慰，但我的经验告诉我，做温水煮青蛙似的角色，结局不会太好，这不是体制内，只是一个挂着学校的名头的私人企业罢了，有时候连企业都算不上。

闲不住的我，还是驱车到十几公里外的开发区中寻觅“客户”，看来只能通过免费试课的形式吸引这些家长了，孩子在义务教育的这个年龄段，基本还是被看做未成形的社会人，父母只会循序渐进或者是日趋急躁地将自己的社会性灌输给他们，尊重是谈不上的，不顶嘴、不犯错、听大人的话，这是传统的教育孩子的规训似的戒律。别说他们，我们也是这样成长起来的一代人，不知道还有多少代人，延续着这种代际的雷同。

“您好，我们是新希望外语学校的，希望您能来参加我们的免费课程。”

“阿姨您好，您孙子英语怎么样，嗯，嗯，我大概明白了。。。”

我和小李这一天下来，脚后跟肿了两倍。创业艰辛的苦，不是那些在体制内的同志们所能领略到的。

“陈主任，我把这几个小区的宣传栏都贴满了我们的试课宣传单了，您放心，肯定有效果。”

“哎你们两个，是不是你们贴的小广告，别跑，站那！”

顾不上形象的我，只能把高跟鞋拿在手上奔跑起来，足足有40度的地面让我的脚后跟更加兴奋，我整个人也兴奋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做“坏事”的结果。

接下来，我们通过网页广告、微信公众号和发放纪念品（大爷大妈最喜欢酱油和纸巾）等方式，没少做宣传，做了不小的文章，新校区的试听人员越来越多，家长们也开始了灵魂追问。

“陈老师，你们这有外教吗？”

“哎美女，我想问我20多岁了还能学口语吗？”

“老师好，我想问学费多少钱，能办会员打折不？”

我的脑子突然乱了起来，做授课老师和教务招生工作，完全是两码事，回想我这半年，从教育行业的小白变成了如今的教务主任，从授课教师成长为招生小能手，但面对这种好似“统战”工作的新闻发言人式的处境，我竟然有点晕菜了。

“嗨，帮我个忙呗。”

“尽管吩咐。”

“帮我找个留学生，会说英文的，我不要阿拉伯语，也不要泰语，更不要非洲兄弟，我可没有冒犯的意思，我怕学生接受。。。”

“哈哈，我知道了，拿留学生当外教是吧，我告诉你，你算是找对人了。”

“快说说，有什么惊喜，我开始兴奋了。”

“有什么好处。”

“切，不是你说的能帮我的肯定赴汤蹈火吗？”

“我可没说过，我只说过在所不辞。”

“行啦，求求你，求求你还不行，我知道你有办法，你就是语言学的老师，找你学中文的外国人肯定不少。”

“所以说你真走运，我这现在啊，正好帮韦教授带一个语言学的乌克兰留学生，不过是女的，我猜啊，你们都喜欢帅哥，我尽力吧，看看老韦那边还有没有男生，毕竟男老师会比较少，对你们招生有好处。”

“妥妥的，患难时候见真情，啥都不说了，都在酒里呢，等我安排你，我的大恩人，大福星。”

“那倒不用，亲一口就行了。”

“滚蛋。”

一周后，乌克兰的雅娜和一个英国小伙儿来我座小庙里报到。测试了他们两个的英语口语能力后，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是高兴地感叹，做成一件又一件事的满足感，真的不是用奖状能够总结的了的。

因为住得远，这阵子我都在学校二楼的办公区支床铺对付。22点钟的邕州南岸，灯火散乱而优美，远处的聚焦和近旁的高楼大厦形成交相呼应的长镜头画面感。我独自一人伏在江边的二层栏杆上，看着阶梯下本牵手走过的人们，还有遛狗的慢慢悠悠踱步的阿姨，感受着夏夜独有的温润的暖风，突然觉得赚钱真是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事，用自己的双手赚到的每一分钱，都让人踏实和感恩，靠投机得来的财富，永远让人心存侥幸，而靠自己得到的小钱，才让人心存感激。

“喂，妈，最近你身体怎么样，叔叔他们也还好吧。”

“都挺好的，不用惦记我们，你工作忙不忙啊，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啊？”

“早着呢，一跟你聊天，就催我睡觉，行吧，你们也早点休息，我没什么事，没什么事。”

其实，一个人在外面，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却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邕南之夜，让我更加坚定自己今后的路，要大踏步走，要勇敢地走，要像个独立女性一样，有着围着篝火烧尽内衣的气魄，优雅地、顽强地、自信地走着，不管岸边的陆有多少颗石砾，扎在我的脚上我依然觉得快乐，因为，这是我自己蹚出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