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岚伊跟语薇正面交锋后,彻底被语薇激怒,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带陈翊戈去见母亲。
只是陈翊戈那边迟迟没有给回复,杨岚伊干脆不等了,亲自开车去接他。
陈翊戈也没有理由不见自己的母亲,所以,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杨岚伊把他带到了一处旧公寓门前,指着第三层亮着灯的窗户说:“我们现在就住在这里,这是舅舅的旧房子,当年我们回来,无处落脚,好在舅舅把这间旧房让了出来,才让我们有了一个家。”
陈翊戈仰头看着那扇窗,嘴角微绷,心中甚是紧张。
杨岚伊似是看穿了他的担忧,伸手轻挽上他的胳膊,劝慰道:“没事的,哥哥,妈妈已经在等我们了,她也一直期待着这一天。”
陈翊戈对这个称呼还很陌生,他有些不适应,稍往前走了一步,杨岚伊的手便抓了个空,“走吧。”他双手插进口袋,自顾自地上楼了。
杨岚伊心知肚明,便赶紧跟了上去。
他们进门的时候,陈翊戈的喉结不自主地翻滚了几次,放在口袋里的双手掌心早已被汗浸湿。
杨岚伊没敲门,她直接用钥匙开了门,锁芯转动的时候,陈翊戈的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弦也跟着动了起来,咯嘣一声,门打开了,饭香扑鼻而来。
陈翊戈一眼就看到餐桌上摆满了刚出锅的饭菜,厨房里还有忙碌炒菜的声音,一阵烟熏火燎,堪比小时候过年的阵仗,让他对家的概念越发真实起来。
“妈,我带哥哥回来了。”杨岚伊兴冲冲地呼喊里面的人。
炒菜声戛然而止,一个中年女人,提着锅铲就跑出来了,她跑到客厅中央就驻足了,与还呆立在门口的陈翊戈四目相对。
女人虽上了年纪,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她脸上挂着笑,眼中却含着泪,嘴角颤颤巍巍,半天才挤出一句:“小戈……你回来了……”
陈翊戈呆呆地望着母亲,这才发现两人眉眼之间竟出奇的相似,他鼻头一酸,眼眶不争气的红了,嗓子里似被人放了个秤砣,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杨岚伊扯了扯他的胳膊,提醒他:“哥哥,这是妈妈呀。”
陈翊戈提了一口气,试着想叫声母亲,但最终他也只是沉着音“嗯”了一声。
杨岚伊皱了皱眉,本还想撺掇他赶紧跟母亲相认,但陈佳瑶明显是感受到了陈翊戈的为难,她赶紧上去打圆场,把杨岚伊叫到了一边。
“你们都累了吧,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出锅了,你们先坐,我马上好。”她激动地说话声音有点发颤,忙不迭的把杨岚伊按到了椅子上,本想去拉陈翊戈,但多年的分离,已经让他们变得格外疏离。
她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划拉了一下,然后尴尬地收了回来,“小戈,你也坐,我这就好了。”
面对陈翊戈她心中有愧,但看到他现在长得这么高大英俊,她又满心感慨,眼角的皱纹因为微笑而皱了起来,她去把最后一道菜端了出来。
陈翊戈仿佛置身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他感觉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只是一夜之间,他就跟失联多年的母亲团圆了,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兴奋的,但同时这一切也很陌生。
他没有办法把一个陌生女人叫做“妈妈”,所以,整顿饭,他都在低头吃饭,多余的话,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既然如此,他便不说了。
但陈佳瑶却顾不上这些了,她恨不能竹筒倒豆子,把他们分开后的事情,一天不拉地讲给陈翊戈听。
陈翊戈一直像个局外人一样听着她讲述的过往,因为没有参与,所以他无法共鸣,只当是了解一个离婚女人的奋斗史罢了。
直到陈佳瑶说到陈兴涛之死的时候,他才抬起了头,表示出了关心,“我想知道,我爸……他到底是死于意外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陈佳瑶愣了一下,显然这一段她本打算略过,但被陈翊戈截停,她略显为难,嘴巴动了好几次,却说不下去。
杨岚伊放下碗筷,握住母亲的手,鼓励她:“妈,哥哥有权利知道真相。”
陈佳瑶仍旧迟疑不定,陈翊戈是陈行涛带大的,他对父亲的感情可能超出她的想象,她害怕陈翊戈知道真相后会做出过激的事情,从而再也无法过平静地生活。
“妈,你还犹豫什么,难道我受过的罪都不值一提吗?”杨岚伊晃了晃母亲的手,陈佳瑶猛然对上女儿那双凄楚的眸子,瞬间如梦初醒。
之前,她为什么要隐瞒呢?
就是因为她的女儿为了寻求所谓的真相,找到陈翊戈的下落,已经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
她只是个普通女人,她受不了那些大风大浪,所以她宁愿真相被埋葬,毕竟陈行涛过世的时候,除了他是陈翊戈的父亲这个身份,她与陈行涛已经没有其他关系了,她也并不打算为他报仇,实话说,她离婚后,已经想不起来他们之间的爱情是怎么发生的了,何况事情过了这么多年,那个人,只剩下个名字,其他什么都不是了。
“你说吧,我能承受。”陈翊戈却不依不饶,这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尤其,他现在跟语薇在一起了,这件事情将决定他们的感情走势。
陈佳瑶被两个孩子的灼灼目光所绑架,终于,她叹了口气,妥协了,她点了点头,“你爸那样的人,被人家弄死是迟早的。”
陈翊戈的心跳陡然加快,眉目不自觉颤抖了一下,“凶手是谁?”
陈佳瑶冷笑一声,“还能有谁,除了他那两个好兄弟,不会有别人了。”
陈翊戈感到浑身一阵冰凉,心像坠落的鲸一般直直沉到了海底,就连最后一点希望都给他抹杀了。
陈佳瑶说起往事,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愤愤然道:“他当年一心搞科研,别人只是利用他,他却给人家卖命,把家也弄没了,也没见最后人家给他啥好处,还搭上了一条命,真是不值!”
“他当年到底跟韩、肖两家是怎么回事?”陈翊戈急不可耐。
陈佳瑶定了定神,开始讲述陈行涛与肖山、韩曜廷之间的过往。
原来,多年之前,陈行涛、肖山、韩曜廷三人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他们一起做生意,陈行涛不善交际,一心搞科研,他是天赋型的药剂人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研究新药。
肖山和韩曜廷那时就是围绕着陈行涛的科研成果,做公司,搞销售。
他们两个都比较擅长经营,所以主要负责外联,给科研项目拉拉赞助资金,找投资人,类似这些事情。
火灾发生前,是陈行涛有一项重大成果即将出炉,投资人闻风而动,但是他们看重的却是科研人员个人,只想跟陈行涛签约,而不想把他们三个整个打包。
肖山和韩曜廷见摇钱树要跑了,于是两人偷龙转凤,制造了一场意外,将成果据为己有,事情结束后,他们两人又将成果高价卖给了其他机构,赚的盆满钵满。
此后,他们两家拿着以此得来的钱,韩曜廷做风投起家,近年站对了高新科技风口,主力做芯片技术。而肖家重回老本行制药,同时又涉及多个商业领域,商业版图一扩再扩,成就了今天的肖氏集团。但他们脚下踩着的却是陈行涛一家人的妻离子散。
陈佳瑶说到这里忍不住感慨,“他真傻,拿自己的命成就了别人的伟业,真傻啊……”她边说边啜泣,眼泪像豆子一样一颗颗落下来,滴进了面前的碗中。
杨岚伊赶紧拿衣袖给陈佳瑶擦眼泪,而陈翊戈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灵魂,坐在一边一动不动。
“妈,都过去了,你别哭了,现在我们不是一家团聚了嘛。”杨岚伊不断宽慰母亲,却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结果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杨岚伊不是陈行涛的女儿,她并不是为陈行涛的悲惨遭遇而哭,她只是为自己而哭,母亲没敢告诉陈翊戈,当年,她们母女二人回到安城,为了寻找他的下落,杨岚伊冒然去了一场酒局,只因为韩曜廷在席。
她本只是想从韩曜廷嘴里得到陈翊戈的消息,却不曾想,那是一场被人精心设计的酒局,韩曜廷当晚是上宾,而她扬岚伊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了那个工具。
她都还没有问出口,就喝的晕晕乎乎了,等她醒来的时候,韩曜廷居然跟她赤身裸体躺在一起,昨晚的酒里被人下了药,她被强暴了。
那时她年纪尚轻,遇到这种事情,觉得又羞耻又害怕,她说要报警,韩曜廷却像没事人一样,说自己是被陷害的,她报警也没用。
之后,她已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记得后来有警察来找过她,做了笔录,可之后就没下文了,她原本是受害者,但韩曜廷却先报了案,针对的也不是她,最后那场酒局成了一场敲诈勒索时间。
据说警方也抓了人,但杨岚伊没见到那个所谓的嫌疑人,整件事情,她像个工具一般出现后又消失,仿佛那个晚上不存在,强暴的事情只是记在笔录中的一句话而已。
但她所受到的伤害是真实存在的,却没有一个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受到惩罚,杨岚伊从那时开始对这个世界的秩序产生质疑,她恨韩曜廷,就因为他有钱,他就可以一手遮天,把那件事情抹的一干二净。
后来她也去过几次警局投诉,要求对她的案件进行立案,但都没有下文,最后闹得实在不行了,警局竟然说她再这样胡闹,就要抓她,告他妨碍公务。
杨岚伊彻底绝望,她的人生就这样毁了,她也不能把韩曜廷怎么样,她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直到,韩钰松进入了她的视线,那小子看她的眼神给了杨岚伊希望,她知道她报复的机会来了。
韩曜廷她是没办法,可对待韩钰松这种纨绔子弟,只要略施小计,他肯定上钩。
所以,她一直以来步步为营,韩钰松果然对她死心塌地,现在,陈翊戈已经和母亲相认,杨岚伊觉得,她是时候对韩曜廷展开致命一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