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润玉似往常一般行至无人的落星潭小憩,银白的龙尾泛着蓝湛的莹辉,蜿蜒着浸在潭中,贪恋沁人的凉意。
年纪最小最调皮的魇兽傍在身侧,呼噜噜吐着泡泡,自娱自乐。
锦觅只是一团虚无,也要硬挤在润玉和魇兽中间,半边胳膊陷在润玉的衣袖里,半边屁股同魇兽的脑袋叠一块儿。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紫衣的仙童左顾右盼地走来,率先惊醒了魇兽。
虚无锦觅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历史性的一刻,润玉和葡萄锦觅初遇了!
初上天界的锦觅万事不知,不识夜神大殿,只当魇兽是膳房主食,一番童言稚语倒教润玉开怀大笑,待她离开,润玉手持红线,若有所思。
魇兽咬着润玉的衣袖扯了扯,唤他回神。
“她很可爱,是不是?”润玉低头问魇兽。
魇兽不敢苟同,左右摇头,一个要把它做成菜的人,只有可怕,哪有可爱?!
润玉自顾自道,“我总觉得她好熟悉,可我不记得了,还有她说话的方式我亦觉得耳熟,难道这就是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个大头娃娃菜!”虚无锦觅晃到润玉面前,跳脚道,“是我,是我,你个小鱼儿,年纪轻轻就要老糊涂了,你小时候不是见过我吗?怎么把我给忘了?!亏我含辛茹苦,千年如一日地看着你长大,从白竹子长成现在这般亭亭玉立。”
“不就夸你尾巴无与伦比吗?谁还没夸过呀!就你老放在心上,谁夸就喜欢谁!”
“这么好骗,难怪当年教天后给拐到天界,一住就是几千年,我也陪着你住了几千年!”
“还有这红线,那个锦觅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怎么可以收下?!”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虚无锦觅捂着心口,恨恨道,“气得我心疼!你个大猪蹄子!不理你了!”
说完虚无锦觅愤愤然飘走了,不知道身后的润玉若有所觉。
他看了看周遭,甚至放出灵识探查,却一无所获,到底是什么跟在他身边,那感觉太缥缈,每每让他以为是错觉,可他确信那不是既然无有妨害,倒也不急于一时
葡萄锦觅居于栖梧宫,倒是在天界玩得风生水起,识下界方言土语,懂借物变化鲜花,当仙童时能惹仙女芳心大动,变回女儿时更是惹众仙心头大乱。
关于锦觅的传言尘嚣甚上,便是日夜颠倒的夜神亦有所耳闻。
南天门外英雄救美,追至魔界一同退穷奇,虚无锦觅冷眼瞧着,都觉得葡萄锦觅跟凤凰更亲近一些,只是润玉他也忍不住想靠近。
小葡萄被关在水境,润玉竟敢放她出来,还把她藏在璇玑宫里,送她流星雨,带她看星河,一团虚无的锦觅跟前跟后,瞧在眼里,心底泛着酸儿。
“小鱼仙倌,按理说你这神职亦是不错的,只是比起卯日星君就稍显孤寂了。”葡萄锦觅直言不讳道。
“孤寂?”润玉眉梢一抖,半响才道,“是啊孤寂,若不曾热闹过,我或许不会明白什么是孤寂,只是热闹于我是守护不住的东西,我既无能力,倒宁愿不曾拥有过。”
虚无锦觅气哭,愤愤不平,“什么嘛,人家当魇兽的时候哄得你多开心啊,谁知道兽死茶凉,你现在倒宁愿没有我了!你你你只见新觅儿笑,看不见旧觅儿哭,臭小鱼,你就是狐狸仙话本里那种负心薄幸的人!”
一跺脚,虚无锦觅冲着润玉便是一套天马流星拳,润玉什么都感觉不到,她累个够呛,没眼看他们乐乐呵呵,她只鼓着一肚子气离开,四处晃荡,来了个无人知道的,说走就走的离家出走!
再回璇玑宫,天都要变了,这里要有女主人了?!
“臭鱼儿,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好事?!”虚无锦觅叉腰站在润玉身后,冲着他大喊。
润玉手中展着一卷婚书,纸上内容分明,心下却一派复杂,“觅儿,我不知这么做是对是错,明知你不懂写下名字的含义,却还哄着你,日后你可会怪我?”
“当然怪你!”虚无锦觅恨不能抢过那纸婚书,将其撕个稀碎,赌气道,“那个锦觅压根不知道婚约的意义,心心念念都是灵力,有本事有本事你就让她心心念念都是你啊!”
“签了名字又有什么用呢,她她最后会爱上凤凰啊,到时候你你该怎么办?!”锦觅只觉得自己好难过,心里堵得慌,眼睛还疼,抬手一抹,才发现泪已满面。
“我我怎么流泪了?”锦觅有些难以置信,按着心口怀疑陨丹不管用了,再看着润玉,她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虚虚抓着润玉的衣袖,她打着商量乞求,每个字说出口,都让她撕心裂肺的痛,“小鱼儿,你别喜欢那个锦觅好不好,就算就算是邝露也行,你别喜欢她我不要你喜欢她”
润玉似有所感地抬头,正好看着锦觅的方向,只因她是虚无,所以目光落不到正确的地方,“你你究竟是什么?你能不能让我看一眼?这几千年都是你陪着我吗?”
“!!!”锦觅差点以为自己现行了,抬手在润玉眼前晃了晃,才发现并没有。
半晌得不到回应,润玉哂笑,自嘲道,“看来是我寂寞得快疯了。觅儿,若能得你为妻,是否可以解救我,离开这无边的孤寂。我真的真的需要一点光,一点温暖”
“我会对你好,只要你陪着我好不好?”润玉满眼珍惜地看着那纸婚书,眸中闪动的是星辰还是泪光。
锦觅这才知道,自己作为一团虚无,即使陪伴千年万年,也抵不过一个看得见的微笑,温暖的拥抱。
她轻轻扯开衣襟,看向还剩下四瓣的越时花,第一次产生一种念头,把花剜下,让自己永远留在这里。
手边没有利器,她抬手将锁灵簪摘下,将其化为匕首,找准位置,狠狠心划下一道,不想血流了一地,越时花还没下手摘,几千年没动摇过的花瓣竟掉了一瓣。
“不,不要,我不走!”锦觅吓得倒退几步,却还是被时空虚洞引了进去。
再睁眼,也不知该是什么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