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佳人,莫若黄道国,黄道之丽者,莫若丞相府。
丞相之女,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著粉则白,施朱则赤。
眉如翠,肌如雪,腰如束,齿如贝。
嫣然一笑,此生不忘。
然此女有一好,善隐而窥视,教人无端发毛,受害者唯宸王是也。
莫存疑,此等密辛,本不该昭然若揭,然王爷欲究则事不可掩,且看故事伊始。
桃花灼灼,闺园深深,二八年华的少女依窗而立,瞧着外头的景致发呆,不远处的圆桌上,一枝精心修剪过的雪兰花正插在青瓷瓶中,素雅玉立,却难免形单影只。
丫鬟小迟端着酸梅汤自廊下缓步走来,声音却意外的嘎巴脆,“小姐,你怎么又在发呆了?”放下酸梅汤,她接着道,“最近几日你总在发呆,连话都没几句,可是哪里不舒服?若是不舒服可千万别藏着掖着,小迟得立马去寻御医去。”
少女回过神来,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句,“我无事,你别担心。”
“真的?小姐可别骗小迟,”丫鬟说着话便把人扶回了桌边坐下,将酸梅汤移到人跟前,“这是你最喜欢的冰镇酸梅汤,今日暑气重,喝这个正好。”
少女轻轻嗯了一声,拿着勺子舀了两下却半口没喝,小迟见半天没个动静探头看去,只见人又魂不守舍了。
“小姐!”丫鬟加大音量唤了一声,见人回神这才语重心长道,“小姐,你一定有事瞒着没有说,怎么一天天的跟没了魂似得?你若不愿讲给小迟听,那可愿说给夫人听?这总把事放心里呀,人是会生病的!”
“小迟,”少女彻底放下了勺子,开始拨弄着雪兰花的花瓣,语带迷惘,两眼更是茫然,“你说雪兰花好看吗?”
“”小迟停顿了一会儿,不明白怎么话题就转到这了,“好看呀,怎么了?”
“可是它要被人裁剪,被人从土里挪到瓶子里,长什么样,活成什么样,都不由己。”
“所以呢?”小迟摸不着头脑,歪头问道。
“我就像是这枝雪兰花,身不由己,只是摆着好看而已。”
“小姐怎么会这么想?!”小迟惊道,“小姐贵为丞相之女,是黄道国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更是信手拈来,而且你还是未来的皇后人选,他日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能自喻是赏玩的花瓶?”
“出生是我所不能选的,第一美人是别人吹捧出来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是我不喜欢却必须要学的,还有皇后谁问过我想不想嫁呢?”少女苦涩道,扯出的笑容比哭都难看。
“小姐!”小迟看了看周遭,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宸王呀?”
少女闻言手一抖,好半响才道,“我怎么放得下?”
“这怎么能放不下呢?!你必须放下呀,”小迟急了,“小姐,你可是太后钦定的皇后人选,跟宸王是绝无可能的,若论辈分,他可是你未来的皇叔!”
太后钦定!
绝无可能!
未来皇叔!
这一根根利箭,咻咻咻地往心口扎,简直要了亲命!
少女捧着心,死鸭子嘴硬道,“世事无绝对,你怎么知道日后不会峰回路转呢?”
“不是?”小迟一脸费解,“小姐,你别欺负我读书少,峰回路转不是应该拿来形容走到绝路后又遇到生路吗?你一直好好的怎么就走绝路了?”
“”少女无言以对了许久,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走的绝路就是想不开地跟你说话。”
“小姐,小迟说错话了吗?”丫鬟讪讪道。
少女摆手,“不,错的是我,你先退下吧,我想午休一会儿。”
“是,小姐。”小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听话地行礼告退。
待小迟刚退出门外,少女又把人喊住,吩咐道,“你且记着,别同我娘多说些什么,你是我的丫鬟,不是其他人安在我身边的耳报神。”
小迟惶恐地跪下,便是膝头磕在门槛上也没多哼一句,“奴婢不敢!”
少女不忍地起身,想要伸手把人扶起,却在半路硬生生地停住了,张了张嘴又不知该多说些什么,最后只淡淡道,“那便好,退下吧。”
待人离去,少女好似松了一口气,挺得笔直的脊梁都懒散地打了个弯,她一扫头先的闷闷不乐,欢快地从衣箱底下抄出一套深色的衣物。
除掉发髻发簪,解下琳琅环佩,抹去胭脂水粉,不过须臾,一个素面朝天的假公子跃然于眼前。
她利索地规整好东西,走到床边往被子里塞了个枕头,伪装自己睡着的样子,这般情状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她是要偷偷溜出门去,而且瞧这速度,干这事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门吱呀一声开,吱呀一声关,却连个脚都没看见,不懂的还以为是撞见鬼了呢。
原来黄道国以十二星宫为主,每个星主都有独特的异能,少女是巨蟹座星主,能力为隐形。她的能力从来也没什么机会用到正道上,倒是翘家偷跑死不认账玩得贼溜。
一路潜行,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宸王府,也就是她家的隔壁的隔壁。
瞧瞧日头,少女估摸着现在这时候王爷应该在凉亭弹琴,便直奔而去。
果不其然,凉亭之中,有一男子焚香抚琴,瞧那孤傲的背影,舍宸王其谁!
少女隐着身,蹑手蹑脚地走到王爷近处,寻一角落盘腿而坐。
这四十五度的仰望视角,王爷看上去简直帅!裂!苍!穹!
玉簪束发,眉眼如画,鼻若悬胆,唇若涂丹,那叫一个好看!(﹃)
少女瞧啊瞧的便犯起花痴,火热热的目光勾画着宸王的眉眼,怕羞地躲过红润的唇,划过下巴的线条,移到骨节分明的双手,就这般看着看着,简直都要醉了,只是醉着醉着她又神伤了。
“王爷真的好好,人长得好,心也好,可惜不会是我的。等到那个奇怪的姑娘出现,我便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隐身着悄悄看王爷了。既如此便趁现在多看几眼吧。”
少女忧患之际没有瞧见,王爷的眉梢抖了一抖,手下抚着的琴也错了一个音。
“又来了,这种感觉,”宸王一边不动声色地弹琴,一边陷入了沉思。
近日来,宸王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着自己,尤其是在自己独处的时候。
原先,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毕竟以他的功力,若有人在近处,稍有动静他必然能够发现,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亦曾怀疑过是敌国的暗探杀手之流,身负藏匿之异能,想要暗害与他或者盗取虎符和国防图,但他百般试探,就差没□□裸地把脖子伸出去给人砍,可惜真是一套降龙伏虎拳打到棉花上,白瞎!
再后来,那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越来越频繁,子不语怪异乱神,但他真的有点毛毛的了。
这个“鬼”,姑且是鬼,视线真的很不收敛,而且愈演愈烈,把人从头扫到脚,再从脚扫到头,看得人烧得慌,坐都坐不住了。而且,如果没猜错,这鬼还是色鬼!
有一回,他太累了,沐浴着就睡过去了,多亏风吹倒了听风瓶,将他惊醒,不然澡盆里待一宿儿,要么生病要么泡发了。可关键是,门窗都关着,下人也被打发走了不会近前,那么好好的听风瓶,它怎么就碎了?唯一的可能就是那鬼连他洗澡都不放过的盯着!
现在好啊,又出现了,他今儿个要抓不到这个鬼,北堂墨染四个字倒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