腆着肚子瘫在摇椅上,尽欢一边摇晃一边怀疑人生走江湖的要这么多才多艺吗?
看着一旁喝酒的杨逍,尽欢掰着指头自言自语,“武功高,会弹琴,有文化,有厨艺,在明教身居高位便代表还有管理能力……哎哟,这么一算,我身边那几个色儿加一块儿才抵得过一个他啊。”
杨逍仰头将梨花白一饮而尽,这才得空理睬尽欢,“你盯着我喝酒做什么?不若过来与我共饮?”
尽欢跟翻壳儿乌龟似得艰难起身,踢踏着脚步走过去,“比起梨花白,我更喜欢竹叶青。”
“哦?”杨逍放下杯子,颇有些意趣儿,“竹叶青之清冽是多数人都不惯的,不想你个小丫头竟爱这一口儿。”
“小丫头怎么啦,小丫头也有好杯中之物的,”尽欢一屁股坐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闻了闻后道,“三十年的梨花白没有五十年的来得醇,喝起来终究寡了些,不过浅酌消遣也尽够了。”
“诶哟,行家啊,这都闻得出来,我自然知道五十年的梨花白好,可它价儿更好,甚至有价无市,我想买都不容易。”
“知道它得之不易,你跟灭绝打架那会儿也没手软啊!”说完,尽欢还皱了皱鼻子哼他。
杨逍不同意了,放下杯子道,“当时我若一副投鼠忌器的模样,岂非让那老尼姑气焰嚣张了?”
“也确实啊,”尽欢煞有介事地点头,“所以为了不让她嚣张,你就可着劲儿装潇洒。”
“嗯?!”杨逍尾音一扬,心想我还用装吗?
尽欢才不理他,说得兴起连比带划道,“我就见你手一伸,咔咔!一坛好酒就稀碎了,然后再一指,哗哗!又一坛敬了诗仙。那淌的不是酒,是钱啊~”提到钱,她总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杨逍眉梢一抖,撇嘴道,“说来说去还是钱啊你不是人生得意需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尽欢哼哼道,“不把钱当一回事的人是会被钱讨厌的,小心日后变穷鬼。我可是堂堂小财神,钱财便是我的依仗,这世上没什么事是钱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一定是钱没使够。”
杨逍喝酒的手一顿,眯着眼道,“所以你挂嘴边的养我就是想要收买我?”
“嗯嗯嗯,”尽欢特别不会瞧眼色地狂点头,还接着问,“那你愿意吗?”
杨逍饮尽杯中酒,这才皮笑肉不笑地道,“杨某人宁死不屈。”
“话别说这么绝对嘛,”尽欢嘟着嘴不满道,接着抓着杨逍的胳膊再接再厉,“这世界上总该有你想要却得不到的,或者特别喜欢分外留恋的。”
“只要你说,只要我有。”尽欢胸脯一拍,小脸一仰,那自信满满的就差散发万丈光芒了。
“那样的事物”杨逍意味不明地看了尽欢一眼,“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应是唯一,以前是酒”
尽欢不待他说完忙接口,“酒好说啊,市面上最大的酒行便是我家的。”
杨逍摇头,“我说的是以前,现在不是了。”
“怎么就不是了?你变心这么快呀!那现在是什么?”尽欢凑到杨逍近前,迭声追问。
杨逍别过脸避而不答,只是给自己再倒一杯,不想,手还没抬到嘴边就被尽欢一把拉住。
“说嘛说嘛,到底是什么?”尽欢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杨逍无奈,只好回答,“是一个还没长大的人。”
尽欢眨巴眨巴眼,得出一个神奇的结论,“你有童养媳?”
“咳咳咳!”杨逍闻言差点儿咳出肺,眼刀子不要钱地甩尽欢身上,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尽欢处于人道主义忙给他拍背,“别急别急,不是就不是嘛,那你是说雁儿?”
杨逍绝望地一闭眼,“虽说我教有句经文,叫生亦何欢死又何惧,但被气死……也死得太别致了。”说完,他起身抖抖衣袖,把尽欢不死心的小爪子拍开,抬脚便走,那背影不甚萧索。
“什么嘛,自己话不说清楚还恶人先告状,气死也是因为自己是小气鬼!”尽欢冲他的背影嚷嚷道,是真没把人当魔教大魔头。
日头逐渐西移。
待雁儿午觉醒来,尽欢拉着人儿去洗一把脸再吃两块点心,便无所事事了。
“好无聊啊,”尽欢意味阑珊地趴在石桌上,同雁儿面面相觑,突然眼珠子一转,她兴奋道,“我们去找杨逍玩儿,这好歹是他的地盘儿。”
雁儿乖巧地坐起身,眉眼弯弯地点啊点头。
尽欢拉着雁儿跑去杨逍书房,人未至,声先到,“杨逍!杨逍!带我们出去玩儿吧~~”
杨逍拿书的手一抖,知道今天是怎么也不能清闲了,他叹了口气后把书放下,挥袖出了书房。这前脚才踏出去,后脚都没跟上呢,一大一小已经像俩儿离弦箭直接往他身上扎了。
学得一身好武艺,就是在这关键时刻不会被人撞得倒栽葱,他一手拎一个,板着张俊脸心特别累地道,“怎么了又?一整天没个闲的时候?”
“还没七老八十呢闲着干嘛,提前养老啊?”尽欢呛声道,接着分外嫌弃地看着他,“这里是你的山头,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带咱们耍耍?”
杨逍一把掐住她的脸,老神在在道,“我给你个重新说话的机会,好好言语,别学话本里的土匪。”
尽欢揉着脸,识时务者为俊杰道,“你是主人家,何不尽尽地主儿之谊带我们四处看看?”
“这才是正经人该说的话,”杨逍满意地点点头,良心地建议道,“小姑娘家家的闲不住怎么行?我给你们找俩本书看看?修身养性。”
尽欢鄙视之,“这是正经江湖人该干的事吗?又不是去考状元的看什么看啊老看书?”她说这话真是半点儿不怕暴露自己学渣的属性。
杨逍一噎,还不及开口尽欢又道,“再说了,我就算了,小雁儿还没识字呢能看什么书?顶多就能看些图画,可你这儿总不会有小人儿书吧诶?搞不好哦,你个大男人有没有藏春宫唔唔。”
杨逍捂着她的嘴,咬着后槽牙道,“你今儿个话有点儿多了,我们还是去河滩捉螃蟹吧。”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尽欢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接着促狭道,“你是不是怕我真的翻出一些春宫唔!”
杨逍一指头点上尽欢哑穴,叹息道,“可算清净了,雁儿,咱们走吧。”
一把抱起雁儿,杨逍抬脚就走,尽欢张牙舞爪地扯他衣服,要他解穴这拖家带口的也太热闹了。
青竹小筑的西边有一片河滩,沿河的石块下总能抓出几个小巧玲珑的螃蟹仔,吃还不到季节,逗着玩儿却是可以的。
杨逍纡尊降贵做示范,给一大一小抓了个螃蟹,雁儿笑着要去摸却被他立时躲开,还吓唬小孩儿道,“你别看螃蟹小,但它可凶了,你去摸它,它会夹你手的,所以我们就看看,别碰。”
“”得亏雁儿不会说话,不然就该怼回去了,“那还玩个球?!”
一旁不甘寂寞的尽欢压根不听杨逍的话,趁他不注意自己已经悄摸摸抓了一个螃蟹,不想还没来得及给雁儿献宝就被夹了,乐极生悲地咋呼道,“呜哇,我手指断了!!杨逍啊!!!”
杨逍分神看去,乐了,还有闲心先教导雁儿,“你瞧,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雁儿乖觉地点啊点头,拉着他的衣角示意他快去救她的小姐姐。
杨逍也不敢耽误,没看尽欢泪花花都泛出来了吗?再看她笑话,怕会把她惹急了,到时候真哭出来他可不知道怎么哄。
小心地帮尽欢把螃蟹拿开,杨逍仔细瞅了两眼,只见那嫩生生的小指头就蹭破点油皮,沁出一颗小血珠,他用嘴一抿一舔也就没事了,遂没好气道,“哪儿就断了?一天天大呼小叫的,想吓死谁?”
尽欢看杨逍那么理所当然地舔她手指,眼都直了,“怎怎么就上嘴了?你你不怕脏啊?”
杨逍丢开她的手指,还给她个脑崩,“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荒郊野岭的,我上哪儿给你用药包扎啊?”
尽欢歪头一想,也对,可能这就是穷人家的土方子吧,心大的她不再在意,扭头就找雁儿玩去了。螃蟹太凶她们不敢捉,便直接过起了泼水节。你泼过来我泼回去,水花四溅,笑声连天。
杨穷人家不讲究逍还蹲在原地,刚才话说得潇洒的他,却在人离开之后忙捂住嘴,心里慌得一批,目光无处着落半晌,最终还是落在那人儿身上,他一声叹息,“真的栽了啊”
日暮西山,霞光满天。
杨逍看着时候不早了,忙招呼道,“别玩啦,回家吃饭了!”
“来啦来啦!”
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尽欢拉着雁儿一溜烟儿跑到杨逍身前,这时候她才有点听话的模样,知道谁是米饭班主。
杨逍先是一把抱起玩累的雁儿,这才歪歪头跟尽欢道,“走了,回家。”
“”尽欢看着杨逍的背影不开心,叨叨咕咕地跟上去,“我也累了,我不要走路。”
杨逍哑然失笑,伸出空闲的那只手,“你若不嫌丢人,我也可以抱着你,就像抱雁儿这样。”
尽欢挠挠脸,看看他的胳膊再看看自己的个儿,好像是有点丢人哈,那要不?
一个小跑冲刺,尽欢直接扑上杨逍的背,两腿盘住他的腰,笑嘻嘻道,“背着就好了嘛,你说是不是?雁儿。”
雁儿看着突如其来的小姐姐吓一跳,接着乐呵呵地和她头顶着头玩儿。
左手一个小娃儿,背上一个大娃儿,老父亲杨逍只能任劳任怨地负重前行,实在憋不住才说她一句,“你可真出息。”
尽欢全当听不见,整个人挂在杨逍身上,待视线下落到石子路上,她瞧着被夕阳拉长的影子突发奇想道,“这像不像三头六臂啊?”
杨逍闻言眉一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好半晌才道,“想点儿正经的东西。”
这哪里是三头六臂?
这明明是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