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顾夜歌！”

眼见对方还要再争辩，顾夜歌皱了皱眉头，忽然疲累地别过眼：“现在，立马，下车。”

“我给过你机会。”

“滚下去。”

当夜林子萱打来电话，声音隐隐带笑：“怎么，那个小姑娘惹你不开心了？”

“嗯。”彼时顾夜歌正在看书，声音漫不经心，“原本觉得留在身边玩玩也无所谓，她让我不开心，那我当然只有让她更不开心了。但现在觉得风险太大了，玩儿不动了，心累。”

她早就发觉对方偷吃东西，直到进了车里才出声，就是怕被人拍到不好的照片或视频。

今天邂逅郑佳琪，倒让她莫名意识到一件事，她如今，已经彻底地进了娱乐圈了。

也许很快，她就能见到他。

留一个讨厌的人在身边，以高位者的身份慢慢折磨，固然过瘾又解压，但风险太大了，没必要。

原本《遇见》的嘉宾晚上都是要住在剧院的，但顾夜歌今天算特殊情况——她该填志愿了。

顾父顾母虽然出身的家族颇为兴盛，但因为原生家庭情况复杂，他们两人都算白手起家，几十年商场生涯，为子女挣下一份对真正的上流阶层而言也许不算什么，但已经远超普通人的家业。

他们本身的学历不高，在商海中屡屡因此吃苦头，所以对学历，对“文化人”反而有种异常的执念，很多育儿观念都非常传统——顾夜歌成长中的几次伤痕，本质上来讲，其实就有此影响。

他们对顾夜歌填志愿一事上，自然没办法帮到什么。但他们非常看重填志愿，所以在高考结束后，唯一一次强行要求顾夜歌，就是让她回来填志愿。

顾夜歌对具体要进那个大学倒没有非常强的执念，她未来的路不在校园。但毕竟这决定着自己的本科学历，所以被要求回来，倒也没反对，认真地自己去查相关资料和数据，权衡选取的学校。

酒盏交错，奢靡灯光。

顾夜歌漫不经心地尝了一口沙拉。

生活实在是很有意思，前一天晚上她咬着笔头在考虑高考志愿，第二天她盛装打扮参加晚宴，在觥筹交错中做个乖巧漂亮的后辈。

第一期节目录制后，秦政邀请她来此，林子萱替她欣然应下。

《红夜》上映在即，她作为主演，这种饭局几乎是必然的。

其实不必将这种应酬想得太可怕，国内的情/色/交易大多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若你无意，其实没有人会逼你做什么。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些只是社交方式的一种而已。

身旁的经纪人在含笑地替她说着什么——尘楚给顾夜歌分配的经纪人姓林，四十来岁，一身精英气质，顾夜歌一般叫她林姐。

酒席太闷，顾夜歌待了一会儿就借口去卫生间离开了。

这家酒店她没来过，灯光又暗，她绕了一会儿都没找到卫生间，远远看到有一个关着的小门，与其他包厢不太一样，她便上前去看看。

推门的那一瞬间，忽然有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心脏好像一瞬间被抓紧，顾夜歌微微蹙起了眉。

华丽的房间，昏暗的灯光。

精致复古的桌子、华丽小灯、沉沉的木书架、cd机……一切看起来都古老而童话，在这座极为现代化的建筑中，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是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她本该离开的，但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顾夜歌小心地走进了这座房间。

她清了清嗓子，刚想问有人吗，忽然看见背对着她的沙发上，一簇金色的卷发。

华贵的酒店，迂回冷寂却又富丽的长廊，偏僻的小屋，童话般的小屋。

暖色昏暗灯光。

古老而精致的cd机。

背对着她的，鲜红沙发上的金发少年。

顾夜歌忽然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也许是高考前的少女躲进被窝中，沉溺于瑰丽的舞台世界；也许是万千次地浏览他的照片与视频；也许是，无数次的，在梦中相遇……这感觉不知从何而来，却在瞬间，让她心跳如雷。

躯体仿佛在一瞬间不受控制，每一个细胞都在狂欢着庆祝命运的奇妙。

她一步步地，走近他。

距离愈来愈近，她甚至能听到少年清浅的呼吸声，和她的心跳截然不同的安宁平静。

忽然之间她嗅到隐约的香气，这香气她从未遇见，难以形容，却像是迷/药般，让周身的每一寸血肉都叫嚣着欢腾。

她不确定究竟是自己真的闻到了香气，还是只是身体分泌出的某种物质让她在一瞬间如临幻境，飘飘/欲/仙。

沙方斜上方有一个精致的小柜子，顾夜歌看见少年修长精致如自漫画中走出的躯体，但她需要蹲下身，才能看到他的正面。

已经只剩最后一步，但她心底忽然生出了无限的恐慌：如果自己认错了人怎么办？如果打扰了对方怎么办？如果……对方讨厌她怎么办？

在这一瞬间她对自己的衣着妆容样貌身材忽然生出了极大的怀疑与不自信，恨不得有最清晰的落地镜可供她细细检查，虽然也许永远也不会有觉得“可以了”的时候。

情至深则生怯。

但已走到了这一步，她终究是俯下身，走到少年的正面来看他。

在看清他面容的一瞬间，她蹲着的膝盖忽然一软，对着他直直地单膝半跪了下去。

那是一张尘世中本不该有的面容，你可以在她的梦中找到他。

在她靠近的那一刻，顾则唯其实已经醒了。

从梦中被吵醒，少年下意识地蹙了蹙眉，有些迷茫地睁开双眼。

蓬松的发，略略凌乱的刘海下，漂亮的眉眼有些初醒的懵懂，宛如婴孩，却带着天生的冷淡与疏离。

极长的睫毛下，较之常人更大的双瞳宛如带了一层水光，潋滟倾城，举世无双的惊艳。

他的轮廓立体干净，气质本是偏冷偏疏离的，但却偏偏生了精致丰盈的双唇，饱满而小，带着肉感，带着无辜……一种极欲的诱惑，与整体的清冷疏离相撞，造物主也难创出的潋滟生动。

这一切于她都太像一场梦。

而他是她的梦中之梦。

此时靠近了，她才看清，原来此时他是银发，灯光下琉璃般的光泽泛着清冷。她方才错认成金色，不过是因为室内光线太暗罢了。

黑色西装，白色打底，袖口暗绣华丽。

但她后来凝神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以为是黑色的西装，颜色其实是藏蓝，极深的色泽，在灯光下如古釉，有流转的暗色光芒。

像是夜幕凝结，又像是沉睡的深海。

鲜红、藏蓝、银发、苍白的肌肤、昏暗的暖色灯光、复古童话的偏僻小屋……

像是石棺中苏醒的血族幼主。理所当然的风华绝代与贵气嗜血。

此时就算他真的咬上她的脖子，她大概都不会拒绝。

但小王子此时显然不太想咬她脖子。顾则唯迷茫的眼神在三秒钟之内就回复了清醒，他凝了凝神，看着单膝半跪在他面前的少女，动了动唇，一时却想不到说些什么。

他可以冷静地处理几乎所有的突发情况，但此时这个，依旧在所有的预料之外。

昏暗的灯光为少女纯黑的长发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色光晕，饱满流畅的骨相让她看上去宛如从油画中走出来的古代王姬，迷失在这现代都市中。

精致美艳的五官在盛妆下愈加惊心动魄，她单膝半跪在他身前，神色似喜似悲，万千情绪流转在她望向他的盈盈双眸中，像是跨越时空寻觅到前世的爱人，万般纠葛都沉浸在她望向他的这一眼中。

她身后有丝绒的墙壁和难以解读的油画，这一幕看上去宛如远古的女骑士在向她的王宣誓。

那样饱满得几近溢出的情绪，那样仿佛不存在于人世的美貌，哪怕顾则唯再冷静，此时也不免有些无措。

刚刚从睡梦中惊醒便见到这一幕，他徒然生出了不知此界为何界的恍惚。

少年轻咳一声，迟疑着道：“您是？”

“则唯，姜老师刚刚说……”戴眼镜的年轻男子拿着手中的文件推开了门，一抬眼却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怔住了，半晌，迟疑道，“这位是……”

开门声起的那一刻，顾夜歌就迅速从见到爱豆的异常状态中调整了过来，警惕地望向门外，心在一瞬间悬到最高点。

好在门外显然是工作人员，不是什么记者自媒体，顾夜歌松了口气。

但她显然忘了自己此时的姿势看上去有多么诱人遐想。

眼镜男目光诡异地在顾则唯和顾夜歌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在他的目光下，顾夜歌终于反应了过来，迅速起身，站得比军姿还严肃。

但她的动作太快，扬起的裙摆装饰不小心打到了顾则唯的脸。

沙发中的少年猝不及防，下意识地蹙起眉头，捂住额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其实是单纯地感知到疼痛而发声的，但他刚刚睡醒，嗓子都是慵懒惺忪的，这一声嗯落在顾夜歌耳中，竟似一只幼猫住进了心底，挠心头与躯/体一起发麻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