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她连珠炮似地说了一通，根本不给顾夜歌说话的余地。

这样的激动，恐怕不只是因为她现在说的话，而是早有意见。

顾夜歌沉默一会儿，半晌，她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无奈道：“我就是一说。”

“呵呵。”对方冷笑。

“对方会发现吗。”沉默了片刻，顾夜歌忽然问，“有没有露出端倪？如果被她的粉丝或团队发现，舆论中有我们的痕迹，只会更惨。”

林子萱没料到她态度转换得这么快，一时没忍住，有点惊讶地“咦”了一声，语气倒有点惊喜的意味：“当然不会……本身只是顺水推舟而已……她们在圈子里的敌人，可比你要多得多。”

“那就好。”顾夜歌垂下眼帘，浓密幽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眸中神色。

林子萱还是不够了解她，与其说她刚刚犹豫是因为良心不安，不如说她是在迟疑这是否值得，其中风险是否大于成果。

你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涉入其中，是件太危险的事情，熟谙黑暗中的规则之人随时都可以反将你一军，因为你也碰过那些，还可以说成是你自作自受报应不爽。

顾夜歌小时候，周围人都在玩一款游戏，连幼儿园的小妹妹小弟弟都在玩。她其实早就有机会可以玩，但她没有，反而长时间地观摩别人说如何操作的，直到确信自己已经将游戏完全摸透，才真正自己开始下场。

后来她开局就是连胜，一直将游戏玩到通关，都鲜少有败局。——仅有的那几场，是因为彼时她已经达到周围从未有人抵达的关卡，没有任何观摩对象，那个年代也没有攻略之说，所以才会落败。

她性格谨慎，但有些时候，容不得她再谨慎下去。

话语权。

很多次的，在她高中被流言蜚语攻击时，在网络上顾则唯被恶意谣言，洗脑包全网推送，澄清的帖子却无人知时，在上过一次热搜后莫名其妙出现的连环造谣洗脑包后……一次又一次的伤足够她认清，言语其实是最无用的东西，舆论不过是强势一方随意涂抹的画纸而已，与蒙着眼的人辩论无异于种牡丹喂牛，真正有用的，是实力与物质为支撑的话语权。

她想要拥有这话语权，就势必要站的更高。

网友常说娱乐圈最是捧高踩低，见风使舵，这话不假，但其实任何一个圈子里都是这样，娱乐圈只不过因为其玄妙的戏剧性，将其扩大了而已。

顾夜歌在舞台上其实是没有心思去感知其他人的感受的，她全部心神都在手上的话筒上，小腹肌肉发力，托着气息上浮，以支撑稳定的气息与嗓音。

鼻咽腔、口腔、咽腔、胸腔……都在震动呼应，她的躯体就宛如一架风琴，她谨慎地操控它，每一个细微末节的震动都是为了让话筒传递出的声音更加饱满震撼。

她幸运在天生就拥有一架足够优秀的风琴，尽管它已沉寂多年，落满灰尘。

一次又一次的练习，就如同一遍遍仔细地擦拭琴身，确保它的每一个零件都是可用的，同时小心谨慎，以避免过于频繁，或用力过重的擦拭伤害到琴身。

她专注虔诚如日本匠人，终于，她的风琴发声，惊艳众人。

唱歌其实是非常消耗体力的一件事，小腹与脊背一直是紧绷着的，多个肌肉群都在精准地控制之中，饱满的唱腔需要很多东西来支撑，一曲毕，顾夜歌甚至有种虚脱的感觉。

她是头腔共鸣的唱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她此时甚至感到脑袋里嗡嗡地还没有安静下来，周围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失真，大概是之前声音在骨骼中震动呼应，此时的身\体如同拨动后未止的琴弦。

这还仅仅只是唱，唱跳舞台相比于纯唱歌，对体力的考验完全是1+12，天知道比她高了近二十厘米体重却和她一样的顾则唯，是怎么在巡演连续近十首的唱跳还保持着高水准的。

十九岁的少年人，真的是体力好啊。

不知是因为她想到这里想到些不该想的东西，还是单纯的就是体力被消耗过头了，顾夜歌只觉眼前一片眩晕，所有的东西都在转，她扶住旁边的栏杆，闭上双眼站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

“你没事吧？”温热的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帮她稳定了身形。

顾夜歌大脑仍然眩晕且嗡嗡作响，她闭上眼睛等那眩晕过去，好一会儿，才睁开双眼，勉强地笑了笑：“没事，谢谢你。”

宋逸有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真的没事？”

“没事。”顾夜歌笑笑。

宋逸点点头，也不知信了没信，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叹了口气，停住步伐，转过身对顾夜歌道：“别太拼命。你今天的舞台表现得非常好，但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是真的不太好，夜歌，你还不到十八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顾夜歌怔住，她和宋逸的关系并不算太熟，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来说这样一番话，此时根本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她。

宋逸犹豫了一会儿，道：“这段时间可能会有一些流言，你别在意，娱乐圈，很正常，平常心看待就好，”

顾夜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彼时她还不知道后续的网络舆论，迟疑了一会儿，道：“……谢谢你。”

“没事没事。”宋逸摇摇头，叹气，“说起来，你比我小了快十岁，谁能想象，我们居然是同一年出道的，岁月催人老啊。我去让节目组给你拿点喝的过来，别搞得自己低血糖了。”

不论顾夜歌是为了抢风头还是“为了舞台”，她损害了宋逸的利益都是事实。

顾夜歌想过好一些的结果，也许宋逸并不会报复回来，但她仍然没有想到，事实会是这么的……呃。

顾夜歌忽略了一个事实，她自己觉得宋逸和自己看上去差不多大，她甚至比宋逸还要高一点，身材也要更加……女性化一些，但事实上在宋逸眼中，她完全就是个小屁孩，还是没开窍的那种。

十几岁的小女孩，每天勤勤恳恳地练习，虽然性格是怪了些，但认真又努力的怪小孩，也一样会有人喜欢不是？

顾夜歌回到自己的休息区，发现面前的矿泉水都换了个牌子，桌子上摆着一盒芒果冰，上面的芒果新鲜且量足。

她还在控制饮食，芒果这类高糖分水果并不在她的食材单里，但芒果清甜诱人的香味一直在往鼻子里飘，加上再高糖也是水果，可以不算在垃圾食物里的。所以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顾夜歌还是吃了几块芒果。

如果说之前的顾夜歌，因为《红夜》还没有上映，她基本上算是节目组嘉宾里最小的咖了，但是因为美貌值和年（潜）龄（力）小（大），待遇还不算太差的话，那这之后，她的待遇简直是呈几何倍增长。

周围所有人对她都友善得不像话，之前一直落在宋逸和郑佳琪身上的目光，现在全都转移到她一个人身上了。

有些东西是很微妙的，很难说是具体的什么事情，但是那种群体的微妙的态度转变，从每一个眼角眉梢都可以看出来。

果然，一旦你显示出自己的价值，整个世界都会友善起来。

顾夜歌心中有一些微小的感慨，但她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这样的骤然转变在，在她高中时，就已经体会过一次了。

“夜夜，秦导演找你。”导演助理未语先笑，神色亲昵地对顾夜歌道。

“……？”顾夜歌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叫自己，这个称呼让她有一点微微的不自在，但对方的态度宛如和她是多年故交一般，很难让人觉得不自在。

“坐。”顾夜歌刚一进来，秦政就站了起来，笑容可掬地做了个手势，导演的地位毕竟不同于其他人，顾夜歌到底还有一点受宠若惊。

“夜歌，我刚刚看了你的舞台，表现很好嘛，林总之前居然没说过你唱歌那么厉害……之前真是太委屈你了。”秦政摇摇头，一副很为她遗憾惋惜的样子。

“不委屈不委屈。”顾夜歌笑容有一点点的僵，她是真没反应过来秦政说的委屈在那里，节目组并没有刻意打压她什么，只是主要镜头都在其他几人身上，一些事情也比较顺着她们……但顾夜歌并不觉得这能算什么委屈，彼时她们的流量的确大于她，对她们更在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其实只有顾夜歌会这么觉得，前两期里，她的镜头一直少的可怜，如果你看过第一期就知道，在最终播出的版本中，顾夜歌完全是个用来烘托宋逸郑佳琪的工具，各种奇奇怪怪的特效和玩笑都往她身上加，如果不是颜值撑着，只怕她在镜头里，与小丑没什么区别。

这其实也是娱乐圈的常态，火了才能在节目里男神、女神起来，没火之前，为了节目效果，把一个个美少年美少女往小丑方向弄以博取关注度是常态，甚至有一些糊咖，反而会因为这样而获得的镜头而高兴。

比如，这几年娱乐圈如日中天的“四大流量”之一的慕辰，没火之前上节目，因为从小学舞，柔韧性强，一度被节目组要求把身体扭曲成凳子的形状，嘉宾一个个上去坐，后来他主演的剧播出，人气飙升，再上节目，瞬间就成了众人追捧的男神形象，主持人不惜自贬以衬托出他的男神形象。

同一个节目，前后的转变，其实也不过是一两个月而已。

顾夜歌不在意是因为，相比于高中时明目张胆的欺压和霸凌，节目组的玩笑要隐晦和善太多，她完全没有生气，轻轻松松心平气和地就应付了过去，全程不卑不亢，丝毫不受其他人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