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他予她新生，予她力量，予她血脉，予她权力……甚至连自己，都尽数交给了她。

再多的算计，在绝对的力量下都不值一提，她区区十年的经营算计，真的胜过他身为神子的力量吗？

最后力量悬殊的一场角斗，她最大的筹码，无非是他对她的执念罢了。

她不曾动心吗？神殿之上只有彼此的依偎，雪域中同生共死的盛大逃亡，无数个深夜的抵死缠绵……明明在遇见他的第一眼，她就已经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何止是心动。

古墓中的背水一战，她愿以死亡助他的王座。

在重逢之前，她亦曾答应过婆婆，永远不会伤害他。

可最终，是她亲手，将所爱之人，送进了地狱。

看完《红夜》的原著之后，顾夜歌一度抑郁了很久。

早年网文没有那么多限制，红夜中的很多情节，在现在，基本都是不可能发表出来的。太过于黑暗残忍了，简直是将人类历史中那些最黑暗年代发生的事情，挨个翻出来重新描绘了一遍。

大量的战争、疫病、饥荒描写，但却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豪迈，而是最底层的蝼蚁的挣扎与求生。

黑暗的年代……人与兽，是真的没有分别。

在这种背景后，主线的暗雪与诀弦的故事，简直可以称得上童话了。

但顾夜歌反而看得更难受，看野兽厮杀，是一种感官上的惊惧，但几乎是眼见着成长起来的角色的悲哀，却是另一种钝刀割肉。

作为小成本文艺片，《红夜》并没有拍原著中的一些大场面描写，群像也被大量删除，男主诀弦甚至都没有演员扮演，电影中只用特效合成了他的几个背影和特写。

所有的篇幅，都放在女主暗雪一人身上，聚焦于她个人的生命轨迹。尤其注重情感变化的描绘。

顾夜歌拍摄《红夜》之前的演艺经历非常少，林子萱之所以选中她，说白了，完全是因为长相贴合。

十三四岁的女孩当然没法去学什么出戏入戏，对林子萱而言，重要的只有她在镜头前能不能呈现出自己想要的感觉来。

以暗雪这个角色的经历之复杂，暂时地去学表现派的方法，根本不可能达到林子萱的标准，顾夜歌想要演绎好暗雪，只有可能去用方法派的模式，“台前幕后都保持与角色一样的心理状态，从内到外地变成那个角色。”

而在此之外，在拍摄的过程中，林子萱还逼着她阅读了大量的相关资料，如同给“暗雪”的身份做一个延续，她会给她科普夏商时期，王城里的“天龙人”是怎么对待俘虏的，二战时期，人们在大饥\荒中会怎么做，然后探讨，在战后，作为俘虏的暗雪每天早上会被什么惊醒，暗雪会喜欢吃什么样的食物……就连剧组的一些突发情况，林子萱都会问她，如果是暗雪，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

那段时间，林子萱是真的在试图把她变成“暗雪”，从心理状态到思维模式。这个角色就像是生长在她身体里了一样。

又或者说，是她的身体被“暗雪”寄生。林子萱在试图把她□□成现实版的“暗雪”。

所以事实上，顾夜歌在拍摄完后，根本就没有出戏成功，她的情况甚至更糟糕，拍完后她就去上学了，没有任何的心理辅导，再之后，她还遭遇了一场校园暴力。

那个血衣的小小女童，自始至终都困在她心底里，蠢蠢欲动。

顾夜歌高中时压抑之下，对着镜子描绘的怪异妆容，其实就是暗雪扮相的夸张版。

她是真的完全把自己代入成了暗雪。

节目组原本是好心，让顾夜歌在节目上宣传下《红夜》，但顾夜歌脸色看起来是真的不太好，眼眶含泪，脸色苍白，神色恍惚，肉眼可见的精神不太对，编导当机立断，把后面准备好的采访都切掉，让顾夜歌先回去休息。

顾夜歌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没有拒绝。

她回屋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原本她一直在控制饮食，只能喝脱脂牛奶，但此时她需要一些东西来让自己镇定下来。

此时其他人应该都在接受采访，顾夜歌这算提前下工了。

顾夜歌看了两个顾则唯的舞台，才觉得自己真正从那种情绪中脱身出来，因“暗雪”而造成的抑郁与悲恸被另一种感觉所取代，她这才安心了下来。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起身准备回到录制场地。

没料到祝烛会主动来夸她：“夜歌，你刚刚唱得很好。”

神色自然熟稔，像是长者随口夸了一句看好的晚辈。

可是之前，分明祝烛都不怎么跟她说话的，偶尔的几次接触也是神色冷淡。

倒不是祝烛故意怠慢她，她对郑佳琪宋逸也是这个态度，只对白晨方柯怡好一点。

其实也不难理解，前几年大众追逐流量，几乎把整个圈子都给搞臭了，祝烛作为老一辈艺人，对这种新流量本来就不待见，更喜欢自己熟悉的晚辈是很正常的事情，至多她做得更明显一点而已。

社会中，没有谁有必要照顾你，不喜欢的人直接透明化是非常正常的行为，顾夜歌也并不觉得祝烛的做法有什么值得记恨的，至多作为“被透明看待”的人，她自己会有一点微妙的不舒服而已。

祝烛主动跟她搭话夸她，显然比她之前如何冷淡对待顾夜歌更值得她关注，毕竟，祝烛是实打实有多个重量级视后奖项傍身的大前辈，她的认可，很大程度上意味着资源与人脉。

——所以如今的顾夜歌并不会因为这种看菜下碟的怠慢而生气，毕竟素不相识，说白了，祝烛在她眼中，也只是可以量化的资源与人脉而已。只要不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太绝，像她高中那几位太妹，侵犯到正常的人权了。忽视自己不认可的人，顾夜歌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只是虽然内心已经适应了，但在行动上，顾夜歌还是没有真正适应这样的熟稔，她下意识地微笑，道：“谢谢您。”

就是乖巧小女孩的样子，很漂亮，很干净，但要说多耀眼，还真说不上。

祝烛眯起眼睛打量她，回忆起自己在舞台上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到了她这年纪，粉丝吹爱豆的什么“取向狙击”“杀人wink”，完全没有任何用处。她早先根本不觉得这些爱豆出身的小流量能有什么实力，是，唱歌不难听，不跑调不走音，可是然后呢？随便去音乐学院找个优等生，说不定唱得比他们还好，她看不出他们有什么成为明星的实力。

对顾夜歌，一开始她也是这样想的，虽然她一眼看出这姑娘骨相绝佳，是非常适合上妆也非常适合大屏幕的一张脸，但仍然对她的实力没报什么期望。

如果说郑佳琪宋逸至少还是个人群中打眼的漂亮年轻姑娘，那顾夜歌，就真的连这种青春洋溢的活力都没有了。是，她很漂亮，或者说用美来形容更合适，这姑娘的骨相是真的好，但她是那种非常适合上妆上镜的美，不同于郑佳琪身上那种在宠爱和赞美中被惯出来的“恃美行凶”的骄纵劲儿，她身上连这种“宠儿”的感觉都没有，整个人疏离清冷，让人想起暮色与夜色交融的天空，旖旎而又荒凉。

淡妆，低头，邋遢造型时，她甚至可以不太费力地隐藏在人群中。

太沉稳了……沉稳得近乎暮气，没半点朝气劲儿，尽管她练习最认真，可最初，她是最不看好这个姑娘的。

但当她站上舞台的那一刻，一切忽然都变了！

她本就是最适合化妆的那种骨相绝佳的容貌，原本精致但线条偏圆的五官被精心描绘出尖角，唇色加重，妆后圆而上挑的双眼，精致而又自然的浓眉，最适合穿礼服的曼妙身段……她哪怕什么都不干，仅仅只是站在那里都赢了。

祝烛早就看出来她盛妆会非常惊艳，但亲眼见到的震撼感，到底是不一样的。

近乎石破天惊、摄魂夺魄的美貌。

但她变化最大的绝不是服化，甚至不是外在的一些东西，而是她整个人的感觉……在出现在舞台上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祝烛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有些人一站上舞台，你的目光就必然会被其吸引，无论对方是不是最美最高实力最强的那一个。那是一种绝对的气场与统治力。

像是一些玄幻作品里写的那样，这是属于她的领域。

她在镜头前从容地抬首，转眸，轻舞，凝视……熟稔而自然，与其说“顾夜歌”表现得好不好，不如说站上舞台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地变成了一个另一个人。

每一个动作、每一帧画面，无一不美。

不是说每一处都臻于完美的无懈可击，按照现在网友拿着变了形的放大镜找的找法，再精彩的表演也能截出尴尬之处来。

而是每一帧，都有足以惊艳到你的点，让你忽略掉一切的缺陷，只剩下对她的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