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9章

李枸不是《遇见》的常驻嘉宾，郑佳琪在电话中也没有说过对方会来。

在她推开门的一瞬间，对方投向她的眼神，带着狂喜、怨毒、鄙夷、得意……身体防备机制在一瞬间开到最大，每一根神经都绷到最近。

聚餐的地点，外表看起来像个酒店，但位置偏僻，外面看着不过三五百平，里面面积却大得惊人，越往里走，装横便越是奢华，不是暴发户式的堆砌俗气，这里的配色用料、布置格局，无一不令人惊艳。需要设计师极高的审美与文化素养，以及主人惊人的预算才能完成。

弯曲曲折的小道，两旁的扶手竟有精致的假山流水，带着中式“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顾夜歌越走心越沉，若是她一个人出来，绝然是没法沿原路回来的。

空气中飘着令人迷醉的香气，隐隐又有浊臭，似兰似麝，但在一些人眼中，这也许反而增加了香气的层次感。

有些东西她未曾接触过，但了解到的资料让这气味瞬间在她脑海中形成具体的意象：性、助兴药、烈性酒精、猎奇而血腥的食物……

糜烂的夜宴。

顾夜歌的身体瞬间僵硬如石。

裸粉色长裙的李枸目光幽幽的盯着她，糜烂的灯光中，她瘦骨嶙峋的面容如妖鬼般诡异。

但第一句话并不是出自她口，半躺着的年轻男人看着他，挑了挑眉，冲身旁的兄弟笑道：“哟，又来一个。”

本能在第一时间帮她做出了决定——少女僵硬地露出歉然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应该是走错房间了，对不起。”

“走错房间了？”另一个男人嬉笑着挤挤眼，“来都来了，就别走了呗，孙哥，这妹子够靓的啊。”

冷汗顺着脊背森森落下，她知道自己落入了局，但一切还没有彻底撕开，在座的人她虽然不认识，但八成是自己得罪不起的，所以她仍然试图和平解决：“实在不好意思，我先走了，打扰了您，实在太抱歉了，希望您玩得愉快。”

她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还好，没有人拦住她。

“夜歌，你来了呀。”明快的女声响起了，一只手抵住她的背，阻止了她后退的步伐，郑佳琪的面容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成熟，“没有走错，快进来快进来，大家都等着你呢。”

她穿着闪亮的短裙露脐装，神色轻快欢喜，娴熟地把顾夜歌重新拉了进来。

李枸在阴暗的角落，无声露出冷笑。

墨绿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撇过顾夜歌的面容，不动声色地直起了身子，拿起一杯马天尼，在手中慢慢把玩。

察觉到男人的动作，李枸方才还弯起的唇角僵住，慌乱与委屈在心底一闪而过，旋即转换成更深的愤恨。

“夜歌，你来得可太晚了。”郑佳琪嘟起嘴，娇嗔，熟练地给顾夜歌拿了杯酒，“我们都等了你好长时间，你可得自罚三杯。”

她不知道李枸为什么要带顾夜歌玩儿，她内心其实觉得这姑娘无聊透底，老旧古板地几近怪异，偏偏相貌出众，容色夺目，极容易抢风头。她好不容易跟李枸打好关系，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圈子，她辛苦许久才得到的东西，顾夜歌却是被人送到手上，她如何能甘心？但是李枸吩咐她，她也只能照办。

李枸团队之前做过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隐隐猜到李枸此举不善，但她并不清楚李枸打算怎么做，现在做这些李枸早已吩咐好的事，仍然觉得不舒服。

郑佳琪电话中说的话、林子萱的提醒、来时的路……许多因素在顾夜歌脑海中盘旋，眼前这一切像是一个迷局，她嗅到毒雾的腥臭，却困在其中，找不到出路。

有轻佻的男声：“小姐姐多大了？是干嘛的？”

轻轻的嗤笑声传来：“干嘛的，还能干嘛的？来给你赵三当老婆的！”

一阵哄笑。

“行了行了，别吓着人家姑娘，人家第一次来，我们得让她感觉到温暖。”尾音拖长，似乎意有所指。

“温暖？你刘四怀抱的温暖吗？”

“哈哈哈哈……”

顾夜歌垂下眼眸，脸色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心中却在飞速思考对策。

“不是说，是剧组的聚会吗。”沉默许久，她温声问身边的女孩，声音平静随意。

不是还心存幻想懵懂无知，而是她要看看这场局究竟坏到什么地步。

黑暗之中，年轻男人挑了挑眉，唇边掠过一丝玩味。

“噗。”轻笑声传来，李枸声音因压抑的兴奋而听起来有些怪异，“进了这儿，你还不知道是来干嘛的？还剧组聚会，装什么呢？”

她面上含笑，语气轻巧，听起来倒像是熟识朋友的互相毒舌，气氛非但没有变冷，在座的人反而都笑起来了。

冷钝的痛自肚腹下沉，顾夜歌帮助许韵和拜托困境时，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遭遇类似的境地。

有桃粉色头发的男人不耐地撇了撇嘴，叫骂道：“来都来了，还装什么修女？老没意思了。”

“哎呦，人家小姑娘第一次出来玩儿，你别吓着人家姑娘……来来来，小姐姐，咱俩喝杯酒呗。”

“喝杯酒？交杯酒吗，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呢，咱们可都是正经人，来来来，小姐姐来得这么晚，这杯酒无论如何也得喝喽。”

色泽漂亮的酒液里沉浸着冰块，香气醉人，推搡中，顾夜歌暗自咬牙，抬首却是乖巧稚嫩而略带不好意思的笑：“我还没成年，不能喝酒，实在对不起……”

她不知道李枸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在座的各位，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缺性资源的人，她在试探，她在赌，这场宴固然糜烂，但却还有基本的底线和骄傲，不会颜面尽失地去强迫一个未成年的女孩。

她并非无名孤女，又是未成年者，这事若是闹出来，不管在座的人多厉害，都得脱层皮。

——当然，若是那样，她差不多也毁了，说不定还会祸及家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到那一步。

四座哄笑起来，有人挑起嗓子嚷：“哟，没成年就出来玩儿啊，小姐姐够开放的嘛。”

又是一阵嬉笑声：“没成年怎么就不能喝酒了？那谁谁，十五六岁，还不是照样一杯接一杯。”

这个圈子里十几岁出来玩儿的实在不少见，顾夜歌这句话，其实没几个人当回事儿，但她未成年的确是事实。

顾夜歌腼腆地笑了笑，温软地道：“我是因为佳琪姐说是剧组聚餐才出来的……我家人管得严，从小没喝过酒，怕到时候醉了吐了，不好收拾。”

——屁，她打小好酒，初中做作业做到一半，跑楼上冰箱偷老爸的酒喝，一晚上好几碗，半个学期过去，她爸藏着的几瓶好酒基本上被她喝了个干净。

她早看出这样的解释其他人不会放在心上，甚至未必会信——这太简单，郑佳琪只要否认，就是她顾夜歌又当又立，生硬地来只能引发嘲讽，只能这样语气温软地来，多少表明一点态度。

但这种地方，绝对不能喝酒——甚至清水都要慎重，谁知道里面会不会下了什么东西。

一阵嬉笑：“不怕不怕，等会儿让服务员来收拾就好，万事都有第一次嘛，你不喝，怎么知道自己会吐呢？”

顾夜歌“紧张不已”，“怯怯”道：“我真的不会喝酒，你们不要这样强迫嘛……”

语气温软，并无撒娇的意味，但她天生音色极美，劝酒的桃粉色头发男孩听着，只觉得身子骨都酥了一半。

他还要再劝，却听见一道略带不耐烦的男声：“行了行了，人家小姑娘说了喝不了酒，你们还非要强迫，赵恒，你那么饥渴，连未成年人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