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128章

那目光……黄曼阁难以形容，非常诡异，非常阴冷，人的本能就是会对友善温暖的东西评价高，对危险邪恶的东西评价低。

这几个网红对顾夜歌的评价如此之低，相当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她的目光太过渗人，望过去非但没有美的愉悦感，反而像是被蝎子蛰了一口，心有余悸的森然。

不够瘦，阴冷，阴郁，邪气，凌乱……在这追求甜美乖巧软萌幼态的网红眼中，几乎是美的反面。

但黄曼阁的审美到底是比她们包容一些，这样的特质，在娱乐圈中，反而会是让人一眼难忘的独特辨识度。

其实哪怕是那个时候的顾夜歌，在现实中看到她，也依旧是好看的，顶级美人的骨相与比例，哪怕与时下审美背道而驰，依旧很难与丑沾上边——只是与她自己的盛时相比，终究少了那份惊心动魄。

她第一次在手机上刷到顾夜歌现在的动图时，几乎惊艳到摔了手机。

彼时心中还存有些许侥幸，自己条件亦颇出众，高中时见到的顾夜歌好看是好看，但并没有被追捧的这么盛世美颜，顾夜歌可以包装打扮健身塑形，她也可以，也许再见面，她并没有网络上那么美得宛如来自另一个世界。

直到再见到顾夜歌。

目光触及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几乎失色，她看见了自己的苍白粗糙，所有的自信与攀比之心都土崩瓦解。

忽然，在人群中如众星拱月的少女似乎发觉了她的目光，蓦然回首望去。

黄曼阁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刚刚在她身边喋喋不休的说着顾夜歌坏话的几个小网红，几乎是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冷气。

然而顾夜歌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动作，她回首，眯起眼睛远眺，似乎是看到了她，有些诧异地挑起眉，双眼放松下来，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浅笑，回首继续和身边人交流。

一股热浪袭到黄曼阁的双颊，一种混杂着酸涩、惊叹、羞惭、愤怒、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微醺的状态之中。

“怎么，有认识的人？”许真敏锐地发现了她的神色变化。

“没什么。”顾夜歌漫不经心地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口水，谢绝了工作人员喋喋不休的道歉，“不用再道歉了，您也挺不容易的。以后注意点，别什么阿猫阿狗都让她们进。”

“是是是。”主管已经三十好几，照旧点头哈腰地对着顾夜歌道了好几声歉，心里暗暗把负责群演的人骂了个半死，就算需要啦啦队充场面，也不至于招来这种奇葩吧？保安把她拉开的时候无意间按了手机的键，明晃晃的录音中三个字刺激着大家眼球。

对于艺人而言，这种事真的是相当严重了，万一被套出来什么能被大做文章的话，不知道会被对家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就算压下来，pr的费用也得贵上天。

顾夜歌有人气有美貌，但入行太浅，却还没有什么咖位可言，照常来讲，是没资格被他这样亲自道歉的，但这种事情性质太过严重，就离开喝了杯咖啡的许真大发雷霆，主管就是看着许真大经纪人的面子上，也得就这件事给个说法。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我们一定严加管教，这人我们以后绝不再用。”主管连声道。

这是半封杀的意思了，顾夜歌垂下眼眸，掩盖住眼眸深处一点极淡的笑意，回头，心情很好地回许真的话：“是我高中同学。”

许真皱起眉头，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一百八十种剧情，她的神色瞬间严肃起来：“你可千万别被忽悠，给人家许诺什么，娱乐圈现实的很，你现在的发展前景和流量，不知道多少人想凑上来吸血，升米恩斗米仇，你想帮一帮可以，但千万别应什么。千万别被她们坑了。”

顾夜歌噗通一声笑起来，许真不过三十几岁，保养得当，看起来和她也就是姐姐妹妹的年龄差，但说这话时，神色却像是护崽的老母鸡。

但她过往从未体会过这样被维护的感觉，一时间心中温热悸动，竟然不自觉红了眼角，鼻酸眼涨，忙用大笑掩盖，笑道：“才不会呢，她们……她们过去总是欺负我。”

许真神色认真起来：“欺负你？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顾夜歌垂下眼眸，笑容浅淡下来。

其实其他人应该早就忘了这件事，g高每年都会举办相当大规模的元旦晚会，对于一个高中而言，舞台布置，相当的大和精致了，在布置华丽的礼堂，有四五千人的观众，规格甚至比一些简陋的打歌舞台更好。

班主任更会从班费中抽取相当一部分作为经费，给表演者购买舞台道具、租赁服装、化妆造型，做餐补和奖励。

以顾夜歌的性格，怎么可能不会报名。

班里负责报名的文艺委员就是黄曼阁，她至今记得，消息一出来后，全班欢呼，一下课，就有近十人到黄曼阁的座位上排队报名。

顾夜歌也是其中一员。

前面队伍不断有人插队、推搡、拥挤，顾夜歌安安静静地排在最后面，不到十人的队伍，她排了近半个小时。

彼时正是午饭时间，总共只有四十分钟，她看着不断插队的队伍，想说话，却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在一个所有人都不守规矩的环境里，你让大家守规矩，你就是被所有人群而攻之、起哄嘲笑、谩骂羞辱的异类和怪胎。

那半年的经历，让她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自己一旦发声，会面临些什么。

她可以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但一次又一次的经历告诉她，即便她发声了，也不会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结果——黄曼阁的朋友何如帮她带的饭，插队的几个，几乎都和何如关系极好，甚至插完队，还会笑嘻嘻地和黄曼阁闲谈几句，黄曼阁虽然对他们不甚热情，可也是含笑的，温和的。

黄曼阁会因为她的声音，而驳了给她带饭的何如的面子，让他们不要插队吗？其他人会因为她的话而不插队吗？老师会管这种小事吗？

不会。

无论最初是因为什么，这种事情最后，都会变成对她个人的人身攻击，从声音、表情、相貌、鞋子……都会被嘲个遍。

终于到她了，顾夜歌松了口气，她桌子里常备面包，现在登记好，她至少可以在老师上课之前吞下几口面包填填肚子。

“曼阁！我要报！我要报五个节目！”龙芷璋手捧一杯奶茶，显然是刚在食堂吃过饭，一进门就毫不客气地直奔黄曼阁的位子，嘻嘻哈哈地道。

毫不掩饰的，她回头望了顾夜歌一眼，眼神中明明白白的嘲弄与鄙夷。

她的动作太过明显，连带着周遭几个男生都跟着望过去，眼神中一色的玩味与惊奇，其中一个男生还噗嗤地笑了出来：“顾夜歌，你也来报名啊？哈哈哈。”

几个男生彼此打了个眼色，其中一个操着方言，自以为机灵地，怪模怪样地说：“顾夜歌一开口，全场都戴上耳机。”

“曼阁你一定要把她记上，她一站上舞台，我们班就出名了，哈哈哈！”

“顾夜歌，你表演什么节目啊？背历史课文吗？哈哈哈。”

那时，顾夜歌不出意料的，在期末考试又拿了历史第一，这次不仅是班级第一，还是年纪前三，那时候方檬矜在课堂上很是夸了她一通——但这反而又成为那些小太妹和小混混们玩梗、嘲弄的素材之一。

“一个班一共就六个节目，你报五个？想上天吗？”何如笑骂一句，低头看黄曼阁登记的表格，“曼阁，现在有几个节目了？”

黄曼阁淡淡瞥了他们一眼，没理踩何如的话，却也是低头记了龙芷璋的名字。

只有六个名额……顾夜歌心一沉，抿唇不语。

她初来的时候，其实前面只有三个人，但插队来插队去，如今前面恐怕得有十来个节目。

但如果真的只有六个，怎么前面会有那么多人？

“不是要让评委来选吗？”龙芷璋高高地扬起下巴，神色骄纵，“你先写啊，说不定我的节目就都过了呢。”

何如挑起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可名额还是不能太多啊，你后面的人……不一定同意啊。”

此起彼伏的笑声响了起来，意味不明的目光和口哨声流连在顾夜歌身上。

“她还敢不同意啊？”龙芷璋瞪大眼睛，回头嘲弄地望向顾夜歌，放大了嗓子，好像顾夜歌是个聋哑人，“喂，你有意见吗？”

少女抬头，黑沉的眸子如深渊，声音平静而略带倦意：“有。”

一语惊四座，有男生诧异地瞪大眼睛，宛如牛蛙，却又转瞬变成古怪的笑声。

“还真有！哈哈哈。”

“她还敢有意见啊，哟。”

“哟，顾姐牛逼牛逼。”

“顾姐发话，谁敢不听？哈哈哈哈哈哈。”

何如嘲弄的目光在顾夜歌身上打了个转，嗤笑一声：“行了行了，顾夜歌你把你要表演的节目报上来吧……唉，要是不让你上，估计又有人说我们欺负人……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