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第240章

这种时候，尘楚只要对易恒稍微表露些友善的态度，露出一点点想要合作的苗头——并不需要真的合作，易恒便会迫不及待地，将李枸作为投名状抛出来，以李枸的凄惨，凸显易恒对尘楚的诚意。

有些消息来得很快——比如李枸沦为弃子，在警方对老郑死因的调查中，被幕后之人推出来挡下所有的罪责入狱，被彻底封杀。同时，在入狱时被检测出吸毒，有媒体曝出她毒瘾发作时的疯狂照片，成为大众笑柄。

有些消息则来得相对缓慢——比如李枸在几个月后死于狱中。

曾依傍之人，亦在权衡后亲手了结了她。

自欺欺人的情爱，不过是自我安慰时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心底其实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她也并不爱他，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名利。但这一切太让人绝望，她于是在幻想中将自己构思成痴情女子，祈祷这痴情给予自己奇迹。

后台的休息室，油头粉面的年轻主持人笑容像是加多了香料的咖喱，他眼睛咕溜溜地转，语气中有一种隐晦的暗示：“……我们都知道……嗯，很多人都觉得你的暗雪演绎得非常好，简直像是你本人一样，我们想知道，生活中的你，也是那么的……恩，热情开放吗？”

顾夜歌摘下头上繁复的头饰，对着镜子再次检查了下自己的妆面是否完成，她很快速地瞥了他一眼，不见什么情绪波动：“暗雪并不热情开放。”

“我知道。”主持人讪笑，笑容又假又腻，带着某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与打量，宛如在评价悬挂的金华火腿，口涎都清晰可见，“但是……暗雪在电影中有大量与性有关的镜头，我们都知道，你拍那部电影的时候只有十三岁，我们想知道，那么性感的戏份，你是怎样演绎好的呢？你觉得你性格中和暗雪有没有相似之处？”

《红夜》里确实有大量与性有关的意象，但并不是什么热辣香艳的镜头，而是丹唇吻上丰盈的桃子、花朵疏尔盛开、隐匿的欢喜佛像……大量的隐喻与暗示。但画面本身，是唯美而干净的。

顾夜歌回头，极淡地打量了他一眼，面上看不见什么大的情绪，主持人心头却一阵发虚。

“我和暗雪当然有相似之处。”她回头，仔细地卸掉皮肤上的人体彩绘，“比如，都会让伤害自己的人付出代价。”

“那……”主持人的兴奋几乎要沸腾起来了，假发都仿佛感知到他的雀跃，“我听说，你今天表演的这首歌，意象源于《lolita》，你有喜欢《lolita》这样的故事吗？你觉得，你以后会有lolita这样的感情经历吗？你觉得《lolita》的剧情有可能会发生在你身上吗？”

那个身影顿了一顿。

少女回过头来，下巴微扬，面色依旧不见大的波动，眸中却有看猴戏般的讥讽与矜冷——这样的一张脸，她做这个动作也是好看得惊人。

眸色讥冷，她的双唇却和善地弯起，声音平和悦耳：“如果《lolita》的剧情出现在我身上，那它就不应该叫《lolita》了，它应该叫《水果硬糖》。”

主持人一怔。

少女对他一笑，转身扬长而去。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

“还有，我不喜欢秃顶大叔。”

再次看到这段视频，顾则唯仍然忍不住弯了唇。

那是《遇见》最后一次录制，《off…》的舞台结束后，顾夜歌的采访。

刚刚出现在大众面前时，她身上总是带着一种克制过度的疏离气息，温和、礼貌、谦逊、体贴、常怀感激……完美符合对“爱豆”的一切想象，但大黑潮后，她性格却变了，虽然相处时仍然是温和礼貌的，但却时不时露出点锋芒来，肆意又耀眼。

顾夜歌十三岁的时候是真的漂亮得像个洋娃娃，《红夜》中的角色又太成熟复杂，这个角色某一时期，连妆发都带着浓郁的奢靡冶艳之态，无一场戏有露骨色情，但眼角眉梢都是诱惑与情色，极具性张力，角色粉中，将她yy成身软无脑、为情欲所控制的淫娇娃的“大叔粉”可不少——大叔粉不一定是大叔。

顾夜歌其实对于粉丝的yy一直都心很大，那些都是粉丝的自由，作品一旦完成，便与创作者自动脱离，哪怕身为演绎者也没有资格对他人幻想多加评判。

但一码归一码，将这些臆想代入到顾夜歌本人身上，发散到她本人面前，甚至对她本人以及艺人形象造成了一定的困扰……就真的有点过头了。

他当时在拍摄间隙看了她的舞台，正好看到这段视频，忍不住莞尔，想和她讨论新的剧本，没想到一过去，就见到了那样惊险的场面。

那一瞬间，是真的心悸。

他现阶段其实并没有恋爱的想法，之前看她总觉得奇妙，当年那样小的漂亮孩子，一转眼就长成了眉目美艳的少女。

立体深邃又有幼态的骨相，圆钝柔和的皮相，顾夜歌的美艳之中，总有着孩童般的娇憨稚气，她行事也总有学生气，于是理所当然的，他总想将她当做妹妹来呵护。

她是沉默的、礼貌的、冷静的、才华横溢的、孩子气的、强壮的、纤瘦的、神秘寡言的……一个小孩。

他好奇她会绽放出怎样的光华。

电影中的她，眸中总有种兽性的生命力与妖冶，正统王储教育下的神性与本能的兽性交织，撕裂出一个乖张又极矛盾的孩童来。

而生活中的她，那份兽性总是被藏于眸底。但她依旧是独特的、奇妙的……让人忍不住一再关注，一看再看的。

房门外的传来低低的意大利语，他一时竟有些恍惚，想起久别初遇的那场晚宴……那时候，她似乎并没有认出他来。

那时候的她，是为《红夜》而来。

掌心的剧本已被翻得半烂，他忽然有些期待起来了。

《红夜》注定在影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让她有了暗雪这样出彩的角色傍身。

那么这一次，又会有什么样的惊喜呢？

结束掉《遇见》的工作，拍完两个广告、录制好新歌的mv……顾夜歌下一部的工作，并不是进组，而是奔赴米兰时装周。

一部电影从筹谋到开机，要经过相当复杂的流程。顾夜歌已经签了《白夜行》，电影方也承诺会尽快开机，夏青然也为这部电影排好了档期，但真要开机，还是得等到年底。

这之间有将近一个月的空挡，正好应之前已经答应了的孙秋禾的约，为她的新剧以特别出演的身份，饰演一个相当重要、但戏份并不多的角色。

影后下凡拍剧，当然是一等一的大制作，班底中不乏业内有名的金牌幕后，孙秋禾给顾夜歌的角色人设相当出彩，电视剧与电影相比，在国民度和传播上有天然的优势，这一次正好可以提升一下顾夜歌的国民度，同时突破大众的旧印象。

自《红夜》以后，顾夜歌受到的剧本可谓多如牛毛，其中不乏大制作、大女主，片酬之丰厚，足以令人咂舌。

但若真有业内人翻看，恐怕要大皱眉。

这些项目阵容豪华是豪华，片酬高是真高，但——基本没有真正的好本子。制作方是不是认真地做作品，业内人一看就明白。

大多数，不过是想借顾夜歌现在的名气，骗来大量投资，一群老油条胡编乱造个本子出来，再请几个昂贵的幕后，摆出豪华阵容，两三个月拍完七八十集，热热闹闹地卖出去，就完事儿了。

观众不喜欢掀桌子要骂？没事，反正臭鸡蛋是往顾夜歌身上砸。

选择这样的项目，顾夜歌未来几个月会过得很轻松，这么一尊财神爷，剧组估计会把她当祖宗给供着，反正不过是图她的流量，拍的好不好又有什么要紧的，ng？不存在的，赶紧拍完割一波韭菜才是正经事。

但这消耗的，是她作为艺人的口碑与上升空间。

经历了早期的魔幻舆论风暴，《红夜》的口碑，这段时间从高峰掉下来了，在中端争议不休。现在的观众的看法其实相对客观，《红夜》毋庸置疑是一部好电影，但一部阳春白雪式的文艺片，值不值得这么高的票房？对于只想进影院放松、随手选了最热门电影的观众而言，《红夜》算不算欺诈？他们有没有资格给《红夜》打负分？

争议不休，热度不减。

现在少有人会蒙着眼说顾夜歌演技烂，但一场又一场的舆论风暴，导致在大众眼中，她流量艺人的身份，是要比“影后”更为瞩目的。在极端者眼中，“影后”只是粉丝用来炫耀的一个后缀。

尽管《红夜》确实拿了几个小众但含金量不低的影后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