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华的话音还没落下,顾夜歌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事实上,尽管对孙琛之流毫不客气,但大部分时候,对于结交人脉,顾夜歌并不排斥。——事实上,她答应给杨安然授课时,未尝不是藏着这样的小心思,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得到回报。
对孙琛的态度,除了个人的任性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以她现在的地位,也确实不需要陪这些富二代们玩无聊的游戏。就算她是棋子,也远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撼动的。
《黄金台》尽管是s级大制作,但她的角色并不是主角,顾夜歌之所以接下孙秋禾的邀约,并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影后的地位。
比起商业价值、红与否,这部电视剧更重要的意义点在于——它是一部献礼剧。
这部剧的班底,相当特殊。
娱乐圈,与以学校为纽带的师生关系几乎同样重要的,便是以地域为纽带的乡党关系。
孙秋禾,好巧不巧,也是s市人。
拉她入局,绝不仅仅是让她饰演一个配角那么简单,这位在诸多电影协会都享有席位的资深影后,显然是有意提携她,想带她进圈。
顾夜歌即非科班出身,又非童星,本就在人脉上吃了亏,她蹿红又太快,直接拿走了同类型市场上最大的一块蛋糕,难免招人嫉恨,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难就难在,她对于南月河这个角色,始终难以真正地共情。
“想办法给自己安排一些表演课吧……”顾夜歌对自己默默地说,“至少在基本功上不能出问题,这部剧你并不是主角,也许……这并不是无法接受的问题。”
但顾夜歌大概想不到,在“南月河”这个难题真正降临之前,又有一场舆论风暴即将降临到她身上。
“……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许真的声音听起来完全崩溃了,“你还有一点点理智可言吗?”
“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为了让你来对我发脾气的。”顾夜歌反而比她要冷静,“这已经我当时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手机那头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混杂着低低的咒骂,许真几乎咬牙切齿:“你绝对是我手底下最能惹事的艺人!”
“我也是你手底下最能挣钱的艺人。”顾夜歌面无表情。
晏华偷偷打量她的脸色。
挂掉电话,顾夜歌瞥了她一眼,表情分明在说“有什么事快讲”。
晏华于是不得不据实以告:“林导的电话。”
顾夜歌沉默了两秒,闭上眼,身体完全放松地向后倒在沙发椅上,宛如重度瘫痪患者般地陷在椅子里。
五秒钟后,她从椅子里爬起来,神色冷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望向晏华,语气淡淡:“把电话给我。”
这半年来,关于顾夜歌的种种新闻就没有停止过,但除了《红夜》上映的那段时间,林子萱几乎没有过问过。
这件事居然惊动了林子萱。
这事说起来并不复杂,顾夜歌今天上午按照计划,去参加一个她代言的品牌的线下活动。
变故发生在休息时间,在后台的休息区,一个面生的女艺人,一边和顾夜歌打招呼,一边笑盈盈地、不动声色地割裂了顾夜歌的衣带。
一切只在擦肩而过的瞬息,顾夜歌甚至丝毫没有察觉。
她没有完全割断,而是留了一丝在,如果不是顾夜歌意识到了袖子的倾斜好像不对劲,让晏华帮她检查一下,那根衣带应该会在顾夜歌上台时断开。
参加活动的礼裙轻薄,她里面甚至只有乳贴,没有内衣,一旦对方计成,照片传播开,对于一个未成年女艺人而言,完全是毁灭性的打击。
晏华及时发现了这一切,打电话向主办方说明情况,便扶着顾夜歌去找员工指引的、能换衣服的更衣室。
路上顾夜歌便让晏华告知了公司,她隐隐预料到风雨将至。
但现实的戏剧性仍然超出了她的想象。
在大楼内部、不知是杂物间还是员工休息室的房间里,她遇到了在同一座大楼参加活动的、比她更倒霉的受害者——被下了药的时铭。
那座大楼是本市的地标性建筑,一栋楼就是一个商圈,每日人流量以万计,规模巨大。因为地段寸土寸金,布局相当复杂,顾夜歌参加活动的那一层,被几个大牌割分得还算清晰,但休息室的那一层,完全如同迷宫世界,一扇门又一扇门,端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晏华最开始找到的地方,的确只是一个简陋的小杂物间/员工休息室。
但却有奇怪的声音出现,像是痛苦的呻吟,又像是有人在爬行。
听声音,似乎只隔了一个薄板。
这个房间原本就和商场隔了一条长而幽暗的走廊(这种购物中心内部常年不见天日,全靠灯光照得亮如白昼),只靠近备用的楼梯,如果不是顾夜歌偶然到了这个房间,绝对不会有人听见这声音。
晏华当时浑身毛都炸了,只想飞快离开。
但顾夜歌却觉得这声音莫名熟悉。
熟悉得令人不安,熟悉得让她觉得,如果她就这么走了,一定会后悔。
她强压住恐惧,靠近声音来源的那面墙壁,不太费力地找到了暗门。
那里面,居然是一个颇为豪华的房间。奢靡的暗红丝绒床具映着少年苍白的肌肤,有种颓艳而罪恶的美。
破碎的茶杯割破了少年的手腕,鲜血淌过凝白的手臂,却没法让少年的双眼恢复半分清明。
晏华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外套脱下,套到顾夜歌身上——这样的局面,谁都说不清楚。
“我确信,当时旁边没有人,那些照片,只有可能出自安装好了的摄像头。”
“如果我不帮他,我自己也无法脱身。”她强调。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晏华看见自家上司露出了异常复杂的表情,像是……做错了事,做好准备挨打的孩子,被母亲塞了一大口榴莲进嘴。
非常,非常地一言难尽。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顾夜歌表情依旧非常的一言难尽,她有时候觉得林子萱上辈子可能是条哈士奇,在极境里能驰骋千里冰原,带回拯救全城的血清,但气候温暖一点,脑回路就变得异常清奇,“现在的局势对我们非常不利,那地方似乎是商场监控的死角——更糟糕的是,监控似乎已经被破坏掉了。”
“可我还是觉得,这个故事里,被下药的是时铭而不是你,真的很辜负我对你的训练啊。”林子萱意犹未尽,“girl,你真的确定对方的目标不是你吗?他们最开始只是想制造一出你的丑闻?”
“开始很确定,可现在不确定了。”顾夜歌道,她翻阅着新发过来的数据,“怎么看,舆论的矛头都似乎对准了我而非时铭。”
“那有没有可能与时铭有关?”林子萱道,“他那边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他还在接受治疗。”顾夜歌竭力掩饰住自己声音里的烦躁,她清楚自己这种情况下的确没有资格任性,“意识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他家人非常担心他。”
确认是时铭后,她让晏华通知自己的贴身保安过来,让对方把时铭抱出来,然后通知了时铭的经纪人,让他们派人过来接时铭。
整个过程,她一直非常小心,出房间时就用保安的外套把时铭的头脸包裹得严严实实,并且没有和他们一起同行。
她确定,整个过程,没有其他人。
做完这些后,她回到自己的保姆车,以衣服问题为由离开了大楼,回到尘楚准备和自己的团队商量后续。
不安的感觉如蛇游走在脊椎,她只能尽力为自己竖起更坚固的壁垒。
但事态发展的比预期还要快。
仅仅是一小时之后,匿名区就有帖子爆料,某一线男爱豆在活动时性侵女艺人。
很快有更多信息被爆出,条条直指adonis。
随后,是打了马赛克的图片,光裸着的少年的侧脸。
时铭团队反应迅速,飞快po出时铭的医检报告,指出时铭遭人下药,目前仍昏迷不醒。
时铭的经纪人也联系了顾夜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请求她发声作证,顾夜歌没有贸然答应对方全部要求,但承诺在必要时会发声。
但随后事态又发生了大转变,在时铭方给出证明后,有人爆料是时铭自己磕的药,并在被质疑服药后的时铭如何有行动力时,称他与另一当红女艺人是情侣关系,被性侵的女艺人是被那个女艺人下的药,这件事是他们两人一起谋划的。
舆论瞬间被引爆。
尽管没有指名道姓地说是顾夜歌,但言语中透露出的信息,俨然已是明码。
更糟糕的是,尘楚收到了一个文件。
打开,里面俨然是顾夜歌与时铭共处一室的照片,照片的微妙之处在于,图中顾夜歌和时铭靠的非常近,顾夜歌的表情被头发挡着,看不清楚,也因此愈加暧昧。
晏华虽然也出镜了,且距离两人并不远,但因为她在神色焦虑地打电话,所以另外两人和她看起来完全是割裂的。
照片看起来,完全是小情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