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学

刚出门只是有点阴，片刻就下起了雪。

女孩长而卷翘的眼睫毛挂住几片雪，冻得白玉般的脸上多了些许红痕，只能努力搓一搓，给冻得发麻的脸一点温度。

姜岁安扯了扯旁边人的裤腿，水汪汪的杏眼被风雪吹红，看起来很是可怜。

“陆爷爷，阿姨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来阿，外面太冷了，你穿这么少会生病的，不然等他们打电话了我们再来吧！”

陆爷爷严肃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歉意，不知道怎么面对许久没见的亲人，叫个小姑娘来陪着壮胆，听上去有些可笑。“爷爷给阿姨打电话问问。”说着把自己口袋里的红包递给姜岁安“看我这记性，新年快乐，来年学业进步。”

姜岁安本来蹲在旁边，看他要弯下腰给自己递红包，连忙站起来，将红包往老人那边轻轻推去。陆爷爷的红包没办法打回去，不能收。

“爷爷，我自己想来的，我去给你找个暖水袋，马上就回来，在这里等我哦。”

往小区里走第一栋一楼就是姜岁安的家。

姜为国还在捣鼓年夜饭，听到开门的动静，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

“你不是去找你王阿姨给你梳头发吗，怎么，觉得爸爸梳得也还挺好看了？”

姜岁安这才想起来，出门是有事要干。

本来今天想好好打扮了一下，但是姜为国硬要帮忙，梳了个乱七八糟的双马尾还很得意。

姜岁安顿时又气得不行，转过身朝他呲牙，“都说了我自己来，要真好看你还能让我拆掉啊。”

姜为国尴尬的笑笑，这不你自己不喜欢吗，心虚的转回去做饭。

姜岁安到处翻不到热水袋，猛地想起找大冤种不就好了。跑到厨房去找存在感，看姜为国得了空，伸出手挽着他甜甜的叫到：“爸爸～”

姜为国笑眯眯的看着姜岁安，说出的话却极其残忍，“一百块一次。”

姜岁安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哼，不给。爸你快帮我灌个热水瓶嘛，外边可冷了。”

赶紧摸了摸女儿小手，冻得跟冰块似的，板着脸把她赶去烤火。

姜岁安平常就喜欢“捡垃圾”，喝完饮料舍不得扔，撕掉包装在上面乱涂乱画，攒了一大堆，姜为国只要求收拾好，不影响卫生就给她都留着了。

有商有量，父女俩的相处之道。

热水没用完，直接灌进瓶子里就好了，姜岁安接过来往脸上滚了滚，挺暖和的，抱起瓶水急急往外跑。

“爸我出门啦。”

回来就看见三个人干站着，一对母子站在陆爷爷面前，男孩跟在女人后面，似乎对陌生的环境有些排斥，闷闷不乐的看着女人的后背。

姜岁安觉得他们应该是陆爷爷要等的人，想着自己一个外人在场不太好，打算回去了。

“小朋友，能过来一下吗，阿姨想麻烦你件事。”

往周边看了看，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姜岁安只得微笑着往陆爷爷身边靠，默默扯了扯他的衣角，将一瓶热乎乎的水递给他，“爷爷暖暖手。”

“漂亮姐姐好，你有什么事情吗。”看陆爷爷的表情缓和了些，礼貌回话。

姜岁安的第六感告诉她，一定是这对母子让陆爷爷难过的。

女人强扯出几分笑意，反而显得有些慎人，“阿姨现在有事要和爷爷说，这是我儿子陆祁深，深深过来。”

旁边面无表情的男孩表情出现了一丝波动，快步走过去向姜岁安点头问好。

姜岁安看着他，和雪一样白，精致得像是冰雕出来的假人，同样的像冰一样冷。

女人揽过陆祁深，双手搭在他肩膀上，“麻烦带他去逛逛，或者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陆祁深听着女人的话，眼神一暗，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不愿意走。

姜岁安看了看不情不愿的陆祁深，只好转头询问陆爷爷，得到了肯定的点头。

“嗯嗯，阿姨我方便，哥哥就放心交给我吧。我叫姜岁安，也住这个小区。”

陆祁深被女人拉到姜岁安前面，不得不直面姜岁安伸过来的手，不自然的别过头去。

“和妹妹好好相处，好吗？”

不论是语气还是用词都没有问题，却让陆祁深怔在原地，僵硬的回握姜岁安。

姜岁安能感受到少年的难过，打算带他去超市逛逛，购物就是最好的解压方式。

“我们要去哪。”

刚走出大人们的视线范围，冷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给姜岁安吓了一跳。

“去我最喜欢的超市。”

陆祁深讨厌未知的事情，对陌生环境有种天然的焦虑，语气不自觉焦躁起来，“我一个人在这待会就好。”

姜岁安连忙摇摇头，让他一个人呆着就违背了约定，“你妈妈让我带你去逛逛。”

陆祁深皱起眉头，不理解她的执着，“我不想去，你可以走了。”

“不可以，我答应过别人的。”

肚子和话同时响了起来，尽管姜岁安没有什么奇怪的表情，陆祁深还是觉得很难堪。

姜岁安倒是不觉得尴尬，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到他，低着头假装没听见。

“可以麻烦你去帮我买瓶水吗，我鹅信转你。”

“那你在那棵树下等我吧，千万不要乱跑哦。”

陆祁深找了个台阶，姜岁安是飞快就答应了。

树很大，树下有好几桌，在这一坐，感受着气宇流转，又看风带下几叶翠绿。

无论在哪里，离开都是常事。

陆祁深很快自我稳定下来，心里有事的时候总是各外脆弱。

姜岁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自己安静呆着，被发现就开心介绍起来：“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巧克力，我爸平常都不让我吃的。”

陆祁深只拿了水：“剩下都给你，一起多少钱，我扫你。”

姜岁安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知道欸，不然你和我去超市吧。”

陆祁深不想纠结：“那我直接转你100，多的是辛苦费。”

姜岁安可但不敢占这么大便宜，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不值这么多钱，不是，我们这东西很便宜的，也不对，哎我请你吧。”

摇了摇自己的小包，忍不住炫耀:“今天我收了很多压岁钱呢！你呢。”

陆祁深眼睑垂下，鸦羽似的睫毛在眼下打了一块阴影，看上去有些伤心。

姜岁安揉揉头，他们家不会不给小朋友压岁吧，挑拨是非的罪魁祸首弱弱开口：“要不我给你打个压岁钱吧，没人说妹妹不能给哥哥。”

姜岁安强行破环了悲伤的氛围，陆祁深心里的难过，就像刮过一阵风，被吹散了。

虽然很烦人，但难过的时候被打岔，也算好受了些。

陆祁深那有些哀怨的一眼让姜岁安很不好意思，嘴皮子一张，又砸吧嘴憋回去，生怕又说些让人难过的话，手撑在凳子上不住偷看他，又一直找不到机会。

风又开始刮，吹着人浑身发麻，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有点刺痛，在这干坐着怪冷的。

陆祁深站了起来，和姜岁安坐着玩眼色游戏，不如去商店把钱给了，顺便避避风：“去商店吧，不需要你请客。”

小超市也不远，一直走到头就是了。

门口有个男孩在挑春联，姜岁安兴奋的朝人招手：“七七哥哥！”

齐启马上回头，开心跟她打招呼：“你怎么回来了，怎么，反悔没去我家玩了？”

姜岁安摇摇头，之前在店里遇到了，齐启招呼姜岁安去家里玩，为了陆祁深拒绝了，现在还得为了陆祁深拒绝，姜岁安想着自己失去的红包，心里默默流泪。

旁边两人聊得起劲，陆祁深想快点走。

“老板结账。”

齐启看起来难以置信：“这不是你刚买的吗。”

姜岁安乖巧点头：“是呀，我给他买的呀。”

听到这话，齐启又酸又气，姜岁安天天蹭吃蹭喝，但想从她手里拿东西就可难了。

王奶奶下来也很疑惑的看着姜岁安，刚刚就是她给姜岁安记的账，姜岁安赶紧解释：“帮他买的，但他不让我请客。”

“16。”

陆祁深扫了钱，拿起东西找了个地方休息，姜岁安瞟见了，和齐启告别后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陆祁深看了眼没理，喝了两口水开始看视频。

姜岁安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发现对方好像在看什么代数，实在不感兴趣，偷偷观察起陆祁深，看对方没什么反应，转为明目张胆的看。

陆祁深不是不介意，只是不喜欢做事的时候分心，索性把她当空气处理。

好不容易抓住陆祁深点下一个的空隙，姜岁安眼疾手快的扯扯他的衣袖，看对方被自己吸引到注意，难过的问到：“哥哥你为什么一直不开心啊。”

陆祁深抓着手机微微用力，又低下头看手机，很随意的回答：“我没有不开心。”

姜岁安盯着他按住手机的手，少年的脸上是喷涌而出的落寞，自作主张按下他的手机，递给他一条巧克力，“我买你，一条巧克力换你五分钟。”

陆祁深紧紧的盯着姜岁安的手，任何属于他的东西都不喜欢被别人碰到。抬起头看着一脸讨好的少女，生气说到：“这个巧克力也是我的，请不要打扰我学习。”

姜岁安看他的注意力已经从手机上转移了，笑眯眯的应对他的生气，隔着包装袋掰开半块巧克力，自己拿走一边，剩下的推向陆祁深。

“你说送给我，我非常有礼貌的拿走了，现在我送给你，你是不是也要礼貌接受呢。”

陆祁深嫌弃的看着只剩一半的巧克力，刚想反驳。

“三二一成交，恭喜你获得了这块巧克力，现在它属于你了。”

如果再长大些就不吃这套了，可惜他还小。陆祁深被姜岁安的思路打倒了，闷闷不乐的拿起巧克力，甜腻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眉，掰下一小块又还给姜岁安，“那我又送给你了。”

姜岁安也不强求他吃完，只是不想看到他专注着难过，嫌弃也没关系。

“其实还是挺好吃的吧！”

白巧克力更像是奶糖，甜腻的味道席卷口腔，也卷走了心里的一丝沉重，陆祁深不自然的转移视线，好甜。

“一点也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