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安决计想不到,陆祁深是认真的,那一句“我不去学校”,被日常生活见证。不论几点去陆爷爷家都没人开门,学校更是没见过人影,至多姜岁安发了一大堆消息后,会有个“嗯”、“哦”、“不”、“好”。
要不是今天见到,姜岁安都以为陆祁深回家了。
所有考试都是姜家的痛点,今天期中考试,姜岁安一考完就心理上的肚子疼反胃,硬是磨到了六点半,这次学乖了没敢走路回去,在林婧鸢的陪同下到了车站。
“知道了知道了,我肯定不会乱逛的,圆圆拜拜拜拜。”
如果不是林婧鸢有钢琴课,估计要给她送到家门口。
“喵~”
姜岁安立马转过头去,视线捕捉到一只在不远处舔爪子的三花,猫猫好像感觉到危险,和她对上了眼,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别怕小猫咪,嘿嘿,我是大好人喵。”
姜岁安扯过书包,蹑手蹑脚的靠近它,时不时喵一声展示自己的亲和力。
小三花看愚蠢的人类越走越近,着急忙慌的跑了,姜岁安一看那片都是灯火通明的,兴奋的追去。
“喵,你别跑啊,我真的是好人,喵喵喵。”
大道上猫猫没跑过姜岁安,情急之下把“鬼子”带进村,七拐八拐到了小巷子里。
姜岁安呆呆的看着黝黑的小巷,那股灵魂深处的威压又冒了出来,紧张的小碎步退后,偏偏那只三花就站在巷子的明暗交界处,像在勾引她进去。
它看着我舔爪子,它喜欢我。
姜岁安蹲了下来,从背包掏出一堆零食,精挑细选出一根火腿肠,撕开肠衣朝它晃晃,丢了过去。看它跑开又回来闻闻,悄悄蹲着往里面挪,没走两步猫咪直接跑了。
“你吓到它了。”
跑开的小三花在姜岁安惊诧的眼神中跑了回来,温顺的蹭蹭那人的脚,被抱起来也不挣扎,很没有节操的仰着下巴接受抚摸。
“还有,这个点你为什么又在这里。”
姜岁安歪着头傻笑,默默走回巷子口,晃悠了一圈神色越发迷离,刚刚还记得路来着,那边不是医院吗,怎么变成了商场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溜达溜达嘛,你你不也是一个人在这。”
陆祁深蹲下把猫猫放走,从巷子口的小箱子里摸了几颗冻干喂给它,然后冷冷看了姜岁安一眼,“但我不会迷路,也不怕鬼。”
姜岁安朝陆祁深的背影哼了一声,谄媚笑着说:“哥哥,好久都没看到你还是这么,嗯?你怎么和我一样高了。”
陆祁深随意瞟了一眼,却看傻了,他的视线刚好对上姜岁安的眼睛,惊得停下了脚步。
姜岁安站定掏出本书,往自己头顶一压,平着比到陆祁深的肩膀位置就不敢动了,除开手抖,比到他头顶妥妥的有缝隙啊,尴尬的收回书。
偏偏陆祁深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狠起来自己都得罪,靠近比了比。
姜岁安斜着眼看了看自己脑袋边的手,喉间不停滚动,默默蹲了下去。
已经晚了,陆祁深看着自己比到姜岁安脑袋尖的手,眼睛从震惊到没了神采,挫败的收回手,一脸难以置信。
姜岁安偷偷睁开眼,看到了陆祁深无精打采的背影,肩膀耷拉着都挂不住书包,靠着手肘勉强挂住。
这种程度,不像是一样高啊。
姜岁安偷摸跟在陆祁深背后,不停比量着两人的身高,随着嘴角裂开的程度,目测差值已经从高个顶涨到好几厘米了。
“你再看就自己回家。”
平静的语气里全是感情,死神已经向姜小狗挥起了镰刀。
姜岁安心满意足的跑回同侧,眼睛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一直看向他的头顶,时不时点头摇头。
陆祁深冷着脸看向她,眼神里是一把一把的刀,就等着她再比量的时候一口气射出去。
开始有夏天的感觉了,十六度那种。
自从知道一样高后,陆祁深的形象是高岭之花开拖拉机,接足了地气,曾经的酷寒已然成了人为的假象,姜岁安完全不在意他的那点气势了。强装平静的转过头去,看看花看看树、看看天地也好,只要不看他。
陆祁深是终于冷火中和冷静下来,又给了姜岁安一个眼刀,企图镇住她那点小动作。
可惜姜岁安看不到也接受不了脑电波,只是在发呆中想起一个更要命的问题。
已知身高未知年龄,谁的辈分更高一点。
一直作为小辈被照顾的姜岁安心里窜上了一股火,谨慎的等到了家。再一次分别之际,姜岁安一把抓住陆祁深,不等他为这个生气,更大的来了。
“哥哥我比你高了,要不你叫我姐姐吧。”
姜岁安发誓,这是她目前为止的人生思考过最久的话,看着陆祁深和煦的笑容心里只剩恐慌了。
姜岁安享年12岁,死因:大胆,类型:社会性死亡。
“哈哈哈,哈哈,这不是陆祁深吗,刚好叫了你外公来家里吃饭,你直接进去等着吧,他估计也快到了。”姜为国爽朗的笑声从后面传来,自从上次姜岁安晚回家,他是经常一下班就赶回来,省得闺女被猪拱了,没想到出门扔个垃圾还能碰到这种事情。
“叔叔不用了我”
“嘿你这姑娘没点眼色,还不快去接一下陆爷爷,深深啊,正好你成绩好,我们家小安那可就一塌糊涂了,以后肯定得麻烦你了。你看你搬来这么久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请你吃个饭,今天就在叔叔这吃了啊。”
姜为国朝闺女使使眼色,自己拍了拍陆祁深的肩膀开始套近乎,估摸着快把人忽悠进去了。姜岁安了然,赶紧跑去叫陆爷爷来吃饭,这要是不吃这顿饭,这辈子和陆祁深可能没缘分了。
好在陆爷爷平时就下下棋打打拳,姜岁安一去大树休闲区就看见他站在边上指挥下棋,。旁边人早就烦死了,一听姜岁安要带人走,跟着一起忽悠,陆爷爷就被哄着去了姜家。
没有外人也没有当事人,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姜岁安假装随口一问:“爷爷陆祁深每天啥时候去学校啊,我怎么都碰不到他。”
陆爷爷弹弹烟灰,姜岁安在旁边一直没好意思抽,“他不上学啊,到时候去考试就行,这些个大人不知道搞什么名堂,小孩子怎么可以自己在家学。”
姜岁安眼珠子一转,在家嘚不着,在学校还跑得掉吗,使劲拱火:“对啊,深深哥哥不上学的话,哪来的朋友啊,他一个人在家得多无聊,您也不能一直陪他啊。”
这句话是说近陆爷爷心坎里了,这孩子读书再厉害,成天憋在房间看书算怎么回事,这人都得呆出病来,都不像个小孩儿了。陆爷爷惆怅的摇摇头,烟都举到嘴边了又放下,“是啊,他要是去学校我都放心点。”
姜岁安一脸心疼的和陆爷爷一起摇头,在心里摇旗呐喊:胜利就在前方!
“你先进去吧,我抽两口,深深他不喜欢我抽烟。”陆爷爷站在门口不肯进去,这烟一路没舍得丢就图这一口了。
这都管上了,陆爷爷这地位不低啊。姜岁安严肃的点点头,朝陆爷爷招招手,“爷爷,李奶奶也不喜欢人抽烟,您是给我我帮你丢了,还是我记着告状。”
陆爷爷夹着烟的手都有点抖,垮着个脸不高兴的看向姜岁安。
“您天天往那社区诊所跑,就当我是小瞎子呢,您这身体,不说比我爸,比我硬朗多了。”姜岁安直接把垃圾桶上的烟灰缸拆了下来,小区里的老太年轻人为了督促老人戒烟,到处装这玩意儿,“你少抽一根我带你去找李奶奶,到时候我俩下着我就说有事,你就可以跟她玩啦。”
陆爷爷还是一脸严肃,认真掐灭了烟头,姜岁安欢天喜地的给烟灰缸装了回去,可以向陆祁深邀功了!
“我们来啦!”姜岁安给陆爷爷找了个一次性鞋套,领着人坐下。
陆祁深已经就坐了,一脸麻木的看向电视,全然不见刚刚的凶相,姜岁安想过去挨着他坐。
“小安进来帮忙。”
姜为国的声音快和电视持平了,姜岁安只能撅着嘴进去打下手,心里持续性悲伤:
爸爸,你女儿的人际交往要完蛋了,这种时候你还打扰我。
姜为国靠着碗柜,朝她扬下巴,姜岁安把门关上。
“小安,哥哥之所以是哥哥,不会因为身高外貌等等等等而改变,既然你管深深叫了哥哥,就不能变卦了,知道吗。”姜为国表情严肃,目光灼灼,“最重要的是,你怎么能嘲笑男生的身高呢,那他多没面子啊。”
父女俩一起抿着嘴憋笑。
“扑哧,你还好意思笑,你要是没朋友了急的可不是爸爸。”姜为国倾下身子看着姜岁安,掐了一把她的脸,“玩笑要被笑的人也开心才是玩笑,我说你矮你觉得好笑吗。”
姜岁安使劲摇摇头。
姜为国拍拍她的脑袋,温柔的帮她顺顺头发,轻声说着:“我们小安长大了,会有更多的朋友,如果你想和他一直相处下去,就不能只考虑自己,知道吗。爸爸不希望你有很多朋友,但也不希望你没有朋友。”
姜岁安想犟嘴说自己没有,不是的,她就是想炫耀一下自己长高了。委屈的皱起鼻头,悄悄长吸气,没憋住几秒,扑向姜为国,搂住他的脖子,“呜呜呜爸爸我要怎么办啊,我真的想和深深哥哥做朋友,可是他好像生气了。”
姜为国撸下袖子一点一点的给女儿擦眼泪,静静的看着她从抽得东倒西歪到慢慢平静,拍了拍她的背给她一个紧紧的拥抱,“深深不是姜小安这样的小气鬼,你去和哥哥好好道歉,哥哥会原谅你的。”
姜岁安推开了姜为国,狠狠给他的肩膀来了两拳,破涕而笑:“姜大国才是小气鬼嘞,哼,你是不是擦了桌子又给我抹眼泪。”
姜为国扯起她撅得高高的嘴,“你从小到大哭坏我多少衬衫,这小脸蛋是什么品种的木头啊能做桌子。”
姜岁安笑嘻嘻的拍落姜为国的手,叉着腰朝老父亲哼气,然后埋进他手肘里擦眼泪,确保擦干净才探出头来,又朝他哼了一整个深呼吸的气,斗志昂扬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