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安睁眼的同一时间,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努力想转过头去,却浑身无力,动了动手腕想把自己撑上去。一双宽厚的大手,忙把人扶起。
不用大使劲,姜岁安终于能转过头去,对上了一双满是担忧的眼睛。
那人看她虚弱的样子,既生气又心疼,曲起手指在脸边比划着,没忍心敲下去,话里老大的怨气,“行啊姜小安,40度。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打120了。”
姜岁安挣扎着张大双眼,一时脖颈无力,低头时掉下一张毛巾。
“我、咳咳咳,我、嗯咳咳咳”
高烧便随着扁桃体发炎,刚发出一个音就觉得喉咙又干又痒,哑着嗓子吐出一个字就不停咳嗽起来。
姜为国焦急的揽过女儿,在背上轻轻拍着,听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脸都揪起来了,声音稍缓连忙倒了杯温水。
“喝口。”
慢慢喝了一整杯温水,顺着喉管而下,好像压下了一点身体的不适。
“你要是不好好照顾自己,爸爸真的要陪读了。”
姜为国话说得轻松,手却不住的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摸,脸上写满心疼。
姜岁安从小到大都身强体壮,在外面皮得一身刮伤回来都处理好了,静静躺着叫不醒的样子,看得姜为国都焦虑了,恨不得生病的是自己。
姜岁安憋起嘴,昨天哭够了,但现在碰到亲人委屈劲又上来,红着眼拽被子。
“怎么了,你要是要什么,爸现在去给你买。”
姜为国小心的拉开她蜷缩的手,话没说完就被圈进怀里。
始终是男女有别,上了初中父女俩就很少亲近了,上一次被女儿抱住还是在小学。一转眼她就上高中了,还是没事就哭。
心里无限的感慨,手上轻轻拍着。听哭声渐止,该到擦眼泪环节了,背后擦不到,自觉往前挪动好擦肩上,姜岁安却放开手。
“不擦眼泪了啊。”
她破涕而笑,撅起嘴指着一边的抽纸。
“省得我还得吹干,想吃什么。”姜为国把手机递给她,摇摇手机出去了。
姜岁安什么也不想干,眼里是五彩斑斓的黑,只得闭目养神。
“叩叩。”
嗯?不是刚出门吗,没带钥匙?
姜岁安强撑着下了床,只觉天旋地转四肢无力。扶着东西慢慢走过去,还得努力和门锁斗争,老半天才扒拉开。
外面有点亮,她下意识闭上眼,再次睁开就困难起来,勉强撑出一条缝却聚不了焦,大脑还没认出面前的人,就被拉进怀里。
姜岁安感受到肩膀上的手在用力,附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却始终轻柔。
应该是认识的人吧。
手举不起来,挣扎着小声说到:“咳咳、怎么了。”
那人听到她嘶哑的声音,语气十分低落:“没事就好。”
只抱了几秒便拉开距离,姜岁安看清了他的脸,是陆祁深。
几个月不见消瘦了,漂亮的凤目不负澄明,猩红的双眼衬着状态很差。
她奋力抬起手,拍拍他的腰椎,“我——”
“别说话了。”陆祁深凝眉而视,语气很温柔,“休息吧。”
确实也说不出来,姜岁安扶着墙壁慢慢挪回去,不然怕脑子里的自转给人弄晕。
发高烧的人估计小脑烧坏了,脚步凌乱不说,软绵绵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还没走出客厅,陆祁深就拦下人:“我牵着你。”
姜岁安迷茫的望向他,迟钝点点头。
他揽过她的腰肢,即使隔着卫衣也不敢用劲,虚虚的搂着,手倒是实打实的牵住了。
整个人被钳制住了,明明脑子转不动,但觉得这个场景应该很好笑,姜岁安大步流星的走着。
实则歪歪扭扭的走着斜线,好在走得慢,但如果没人拦着就不是原地打转那么简单。
有人已经完全迷失方向感了,陆祁深无奈的扶着她。说了往前她往左,狭小的公寓走出了城堡的感觉,就算是公主也是喝醉的。
也不能为难一个病人,他只能紧紧搂着腰限制她的脚步,半强制修正路线。
找着北顺利很多,她沾床就睡着了。
陆祁深看着她苍白但平和的睡颜放下心来,坐在凳子上等姜为国回来,不然她醒来没看到人,又会难过吧。
雀羽般浓密的睫毛频繁拍打着下眼睑,只是那双夹杂着血色的眼睛仍然全神贯注的盯着睡着的人,不愿错过她的动态。
“起来吃饭了,吃完你得去医院。”
姜岁安睡得好好的,被一根手指压在脑门上,被迫转来转去,加上本来就晕晕乎乎,差点吐出来,生气的睁开眼。
“嘘。”姜为国手指抵在唇部,指了指枕在床边的陆祁深,轻声说着,“刚睡着。”
感觉人清爽了点,手上也有了力气,姜岁安自己掀开被子坐起来,哭丧着脸抱姜为国的手。
“不行,高烧必须去医院。”姜为国的眼神锐利起来。
这话一出,姜岁安看父亲的眼神都变了,哀怨而悠长。
姜为国不为所动,掀开盖子给她挖了一勺。姜岁安撅起嘴,愤愤盯着他,就是不张嘴。
“你老实点我们就去打针,不老实就住院。”
闻言,姜岁安赶紧吞下粥,只是咬着勺子不松口。
“行你慢慢吃,我去把车开过来。”
姜岁安想着得和陆祁深说一声他们走了,没找到纸币,小心翼翼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时间都没看到,被密密麻麻的红字吓了一跳,几十个未接来电。
她抿起嘴,心虚望向睡着的人。
睡前好像给他发过消息吧
打开鹅信陆祁深的未读消息比姜为国还多,姜岁安锤锤不运转的脑袋,慢慢翻上去。
旺旺小姜:{我到家了}
消息发送失败。
(437)陆祁深:{到家了吗?}
{睡着了?}
(700){帮你请假了。}
(900){醒了吗。}
(1700){我到了}
看着逐渐急躁到冷静到急躁的短信,姜岁安有点良心过不去。
拉开窗帘才发现天色很晚,一看时间已是八点了,蹑手蹑脚的找了件大衣披在他身上。
“姜岁安。”
被念到的人呼吸都停了,紧张的转过身去。
还好还好,是在说梦话。
大衣落到地上,姜岁安回去捡起来,看着他不安的蹙着眉,有些纠结。
自己是不介意,万一他介意怎么办。
偷偷摸摸的够起衣柜上的被子,自觉吃奶的劲全使出来了,被子纹丝不动,只好踩着凳子,磨磨蹭蹭的整个抱下来,重得差点摔下去。
辛辛苦苦扛下棉胎,床单就好说了,组成了一张简单地铺,怎么把他弄上去呢。
回过头去撞上了一双炙热的眼。
啊啊啊啊,吓人。
“哥哥你醒了?”
姜岁安看他呆呆的,不太清醒的样子,小声问到。
陆祁深撑在床边,用力按着太阳穴,头疼欲裂。
重重吸了一口气,轻轻哼了声:“嗯。”
很尽力小声点的姜岁安丧气的低下头,脑中灵光一现,目光飘忽的走过去。
“我好困啊,哥哥抱抱。”
一只手煞风景的挡在两人间,修长的手指抵在她的额头。
“传染。”
现在说传染,早进门的时候不是抱得挺紧的吗。
姜岁安在心里吐槽,面上极为乖巧,认真牵过他的手,一边望着他,一边指着地铺。
他缓缓摇头,幅度很小。
太久没好好休息,疼得像大脑神经搅成一团,耳后嗡嗡的疼。
又逞强!
姜岁安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原因,一个男生在女孩房间打地铺像什么样。只觉得他太倔强了,恨不得吃罐菠菜把人扛上床。
以前陆祁深才是个一米六不到的小不点,现在长这么高了,应该抱不起来。
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姜岁安甜甜的笑起来,拉着神经也是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不行,改天得试试。
“隔壁还有个床,你休息会儿吧。”
陆祁深本来想拒绝,只听她又说了句。
“我都把被子扛下来了,真的真的真的特别努力。”
行,两句话说着眼睛都红了,陆祁深默默搬起刚摊好的被褥。
姜岁安眼前一亮,指挥着他搬回去,看着人睡下赶紧出门。
“外套。”
声音从房里传来,她连忙回去披上刚给他的外套,急急出门。
就跑了两步,大脑像火山喷发了一样,热得冒烟,瞬间虚弱起来。
姜为国刚停好车,看到她下楼,三步作两步上前扶着,悬着的心到了医院才放下。
“39度还活蹦乱跳,身体素质不错啊。”扎针的护士姐姐看她还能和父亲争论住不住院,笑着打趣,“小妹妹,高烧得留院观察,容易反复。”
姜岁安勉强笑着点点头,姜为国得意洋洋的往她头上贴满退烧贴。
医生护士都走了后,姜岁安愤愤扯着脸颊上的退烧贴,姜为国连忙按住她作怪的手,“想不想好了。”
姜岁安左手打着针,只能愤怒的晃晃,“谁发烧贴脸上啊!”
“别动,脸都能蒸蛋了,你给消停会,小心我告诉你妈。”姜为国打掉她的手,细心粘好,又撕了一张贴到脖子后面。
七张退烧贴遮得看不清脸,姜为国还指挥她自己贴腋下,要不是一盒只有十张,估计全身都想贴上。
“你小时候也发过高烧,那时候我们送你哥去医院,回来看到你蹲在门口一动不动。你妈一摸烫得不行都急哭了,我和她认识那么久,哭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姜为国笑着说起往事,怎么看都有些难过,“当时我们急的啊,你才五六岁,发个高烧一直不退,病了一个多星期还嚷嚷着要回家,回家呆了半天又烧起来。所以我告诉你啊,给我老实点。”
当年姜年生病全家都瞒着她,手术安排在夜里,早早把这个哥哥的跟屁虫哄睡了,还好锁了门,不然她要是跑出去就真的麻烦了。
也好不到哪去,看监控发现她半夜就醒了,在家里找不到任何人,哭着锤了一整晚门,到天亮才睡着。
本来疼小女儿,这一愧疚要星星月亮也给,好在之后小感冒都不太有。
听着父亲娓娓道来,她好像记起了记忆里的一团黑,此后就抗拒一个人呆在漆黑的地方。
难怪姜为国都不好奇电费,难怪姜年年要送个灯,只有当事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