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第八节课,姜岁安还在慢悠悠地收书,无非就是整理一下桌面,拖着不走。
看她动作愈发悠闲,顾萧山拉着肩带把书包往上提,有点无奈:“大小姐,五十分要到场啊。”
今天是十一班的最后一场球赛,打赢了就是第八名,高一高二一起六十多个班,还算不错。得亏顾萧山是真的厉害,多磨合磨合能带起整个队的节奏。
小时候姜年出去看球就在旁边念叨,体力不行靠分析对手,姜岁安有学有样,现在充当半个教练。
但是,今天和实验班打。
心里一口气咽不下去,陆祁深越是没理人,姜岁安越纠结,真就一个月没主动。篮球赛一般强制观赛,去了可能会碰到他。
“你小心我告状啊,”顾萧山往里走,躁动不安地右手非常想往她脸上招呼,“不去看比赛,没有团队精神。”
都去了那么多次,合着一次不去,前面就不算吗。姜岁安撇下嘴角,不高兴地趴在桌上,“那你告呗。”
得,惹人生气了。顾萧山坐下叹口气,痛苦扶额。她最近很奇怪,动不动心情不好,了解一圈没这种先例,倒是有人说女生生理期前后会暴躁。
“你快走吧,我今天不想去。”她埋在手里,声音有些闷。
篮球场离教学楼挺远,五分钟跑过去是有点难为她,顾萧山放弃了,把书包还给她:“那你想吃什么,一会儿给你带饭。”
“饺子吧。”
“行,我外套在抽屉里。”
“拜拜加油要赢哦。”
“这么敷衍啊。”
“爱听不听。”
看人走远,姜岁安探下头,还真看到了一件黑夹克,这么热的天,多少有点匪夷所思了。说起来顾萧山周末穿得都挺花哨的,一看就活动丰富。
好像好久没给某人买过新衣服了,哎,都是没钱惹的祸。
“啧。”
姜岁安猛地抬起来,颇为嫌弃自己。说好不理他了,不想关心的时候,反倒想得更为频繁。
左手撑着下巴,右手随意刷刷,被取消置顶的聊天窗已经沉到最底,一同被拉下的还有她的心情。
这都一个月了,居然没有任何东西能聊吗。
“啪——”
手机和左脸一起贴在桌上,又到不开心时间。
本来打算让陆祁深陪着去玩,现在问不出口。一旦接受自己强抢民男的设定,一举一动都充斥猥琐的气息,一个不受欢迎的自来熟。
哎,如果他是女生会不会好一点。
姜岁安又坐起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他是女生,那应该不会玩得那么好吧,毕竟有林婧鸢这个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了。
当有一个人愿意完全接受你,你也愿意告诉她所有秘密,那就再没别人可以代替。其他的要好朋友,或多或少有一些原因,都没那么纯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烦啊。”姜岁安苦恼地捂住脸。
不是在找陆祁深的麻烦吗,怎么想到自己身上来了,莫名其妙的还有点内疚。
教室里还有几个人,说是强制去加油,总会有人不听,争取多一点时间学习。就像高一过得很快,一转眼就是一个月,明天放国庆假,回来就月考,这样十月又过半了。
时间永远是最狠的利器,再没心眼的人也会偶尔发现它的残酷。
长叹一口气,从抽屉里随便抽了本书,看到书皮更低落了,压着桌面的手微微攥紧,封面上赫然写着——《高中奥数大全》。
不是都拿回去了吗,怎么还有前朝余孽。姜岁安生气地把它塞进书包里,抱着手坐了会儿觉得不解气,拿出来想丢进垃圾桶。
可是这是别人送的欸。
手悬在上空不舍得松开,她咬着下唇,纠结中书角越发接近垃圾框。
要不留着高三卖废品吧?
“能不能别挡道。”
冰凉的语调突然攻击姜岁安,一个激灵书就下去了,看着它和垃圾呆在一起,有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要不捡回来吧,反正有书皮,包个新的还能用。
往后一看是李丽,那还是等会儿再捡吧。
姜岁安板着脸让开一条路,摆着最冷酷的表情,专注偷看她什么时候走。
无他,不能在有过节的人那丢面子。
但是她怎么在拧保温杯啊!
“喂!”
李丽疑惑地扭过头去,手里动作没停,茶叶已经倒进垃圾桶了。
姜岁安赶紧捡起书,彷佛停滞了一段时间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还好还好,只有一点水,不会浸到书里,后怕地卸掉书皮。
看着她捡垃圾,李丽的表情多少有点怪,甩甩保温杯走了。
“莫名其妙。”
听到这话,姜岁安朝她的背影翻个白眼,非常说句话膈应人。
但凡少说两句,早就合好了。
洗把手回来,用酒精擦擦封面,去掉书皮这就是本普通的书,顶多贵了点,翻开第一页,陆祁深的名字边上画了朵小花,一看就是她的手笔。
都说字如其人,可他的字是锐利的,横平竖直也压不住的张狂,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
虽然最后没能参加省赛,但是数学实打实的高了,就是对不起两个哥哥的特殊补习。
要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春节的时候还是能进的,为此多努力了半个月,回校却变成了第六。据说是答案错了,原本的第六名变成第五。
如果去找姜年或者老师说说,可以重新考的,再认真一点,再仔细一点,一定能去比赛吧。
哪有那么多如果,指尖慢慢拂过密密麻麻的批注,要不是实打实的努力过,还真不知道数学还能写那么多啊。
下巴又放进手心里,她幽幽叹口气,这可能就是没缘分吧。如果没有竞赛加分单招,就是往死里学也考不上a大的。
学神和凡人有壁啊。
小时候不需要想那么多,每天开心就好,今天想打球,明天想学门乐器,无论多离谱都有大把的时间。现在发发呆、看看小说漫画,再抬头时,周围只有无穷无尽的唰唰声,别人都在为不知道往哪走的未来努力。
愧疚如潮水袭来,为什么自己不能凡是尽点力呢。
不自觉也不努力,只是被学习大军裹挟着向前,这就是被拉扯到学霸一列的副作用吧,和天生型与努力型都不一样。
怎么又想那么远,还不如抓紧时间写几道题呢。姜岁安摇摇脑袋,一看时间快六点半了,把手机关机丢进书包里,抓本物理开写。
管它以后怎么样,总会有办法的。
初秋的最后一抹暖阳打到少女身上,稚气的脸上开始有了坚毅的神色。带回一身朝气的少年笑意留在门口,嗅嗅领口,嫌弃地皱起眉头,拎着饺子又走了。
“叮铃铃——”
咬着笔头的姜岁安抬眼,物理自习,那接着写。
刚打算开口的顾萧山又闭上嘴,委屈巴巴地垂下脑袋。
左右环顾着没看到老师,悄悄摸出抽屉下的东西,轻轻往她那扇风。
什么味道?!
浓烈的香气搔弄着鼻头,使其不安遄动,本就棘手的摩擦力愈发无趣。姜岁安的左手从脸上撤下,缓慢而精准的往边上摸去。
眼见她熟练得很,要盲摸到签子了。顾萧山偷偷把手往前伸,她的手便搭到更为宽硬的东西上,四处摸索着目标物品。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这是韦庄的《菩萨蛮》。
有蜜色打底,雪白的细腕极为醒目,每一分被触过的肌肤都敲在心头,只得默背古诗。
“别闹,”姜岁安能摸到他在动,瘪着嘴望去,“等下被抓到我俩一起罚站。”
平心而论,顾萧山不觉得她是顶好看的那类人,就是看着容易心软。扎紧塑料袋放回自己抽屉里,凑近她小声说到:“那还是下课再吃吧。”
生气之余吸进一口凉气,姜岁安无语地张着嘴,摇头晃脑地不知道说什么,重重点着头写小纸条:
{你真是个好人(笑脸)手势}
这个拇指相叩的手势听她说过,配上和善的微笑就很耐人寻味了,有那么过分吗。这要是自己出去站还行,两个人一起就太亏了。
顾萧山笑着收走了她的草稿本。
物理是用不太上草稿本,收走就过分了。姜岁安眼神示意不成,只好摸进他的抽屉。
热的应该是饺子,再往里是外套,旁边摸不到了,只好压着他的桌子往□□。一阵摸索再无进展,都摸到桌角那根柱子了,本子还没找到。
“我作业呢。”
生气就来伸头瞪眼这套,怪可爱的。顾萧山笑眯眯地抬起左手,晃了晃她的草稿本:“这。”
那还看着我找那么久,姜岁安心里暗骂着,脸上扯出笑意,礼貌地伸出手招招,另一边指着作业又指回手心。
顾萧山认真地把作业拿过来,从她掌心拂过又快速抽回背后。
三岁,不能再多了。姜岁安沉默地展开蜷起的手掌,看他一脸得意,转过身去写作业。
这受力分析都快做完了,顾萧山探头探脑,真不闹啊。好好坐直比她高出半个脑袋,正好能观察敌情。在咬嘴,有诈。
他把草稿本夸张的绕了个圆,最后塞进自己的抽屉里。
果不其然,姜岁安立马就伸出手,可惜顾萧山早有准备,窃笑着往外抽,她抓了个空。
“你别逼我。”
她可是有脾气的!
“那你来啊。”
这个剑今天一定要犯。
“第三排倒数第二组两个同学,再吵就出去。”
物理老师不是那么标准的普通话一出,不用看都知道在说谁的同桌两人立马安静下来。